“去護國寺。”

“這裏也有護國寺嗎?”三娘微愣。京城郊外有一座護國寺,名聲響亮。乍然在這裏也聽到有這麼一座寺廟,她有些意外。

“你別忘了,這裏也曾經是國都。”傅杳道,“前朝衣冠南渡,京城的那一套都被帶了來。不過金陵的護國寺現在是沒人叫了,改了大慈恩寺。”

正說著,秦淮河已經遠去,眼前一座寺廟出現在三娘麵前。

她們穿牆而進,沒去大雄寶殿,而是來到了寺廟的後院。

這後院裏,幾乎什麼都沒,隻有一株粗壯的銀杏。現在還未開春,這株銀杏光禿禿的,處處透著蕭索的味道。

待傅杳的轎子在樹下站定時,銀杏樹卻說話了,“看來金陵城來了位了不起的客人,希望今夜城中能平安無事。”

和外形蒼老的樹不同,它的聲音卻是一種少年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朝氣。

“不要誤會。”傅杳道,“我來隻是向你打探個消息。”

“如你所見,我隻是一棵樹,你恐怕問錯了。”銀杏樹拒絕道。

傅杳也不和它多磨嘰,“前朝廢帝一心求仙,天下道集盡在金陵。前朝一滅,這些道集被送到哪去了,隻要你告訴我下落,我以後天天讓人來陪你聊天。”

三娘:“……”這個條件……真是讓人意外呢。

“真的?”銀杏樹卻是一副意動的語氣,但很快又嚴肅道:“你要這些書做什麼?以你這修為,應該不需要這些東西。”

“我隻是想查一些東西。”傅杳道。

“那也就是說不會將書據為己有?”

“不會。”

“你為何會找我?”銀杏樹問。

“這座老城裏,若是有比你活的更久的生靈,我一定不會來打擾你。”

銀杏樹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你又為何知道我喜歡和人聊天。”

“來燒香的香客每次走到後院時,總能聽到奇怪的說話聲。這傳言都傳遍了大江南北,你說我為何會知道。”傅杳道。

“……”銀杏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那你的條件是每天陪我聊多久?隻待一會兒可不行。”

“最少一個時辰。”

“成交。”銀杏樹答應的十分爽快,“那些書已經失散了,不過大部分都在金陵城內。你若是想要的話,我無法給你,但你若隻想借閱一番,我可以幫你讓人送來。”

“好。”傅杳和它談完之後,指揮著紙人轉身就走。

“等一下。”身後傳來樹的聲音。

傅杳停住了身形,側首望向它。

“你是不是認識我?”銀杏樹有些好奇,“你和我說話的語氣,讓我覺得我們好像認識了很多年。”

傅杳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記得,所有大慈恩寺鬧鬼的傳言裏,都是女香客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和她說‘我們是不是認識’。你算算,我是你第幾個說這句話的人?”

“唔……記不太清了。”

“是嗎?那你記住,我是人,你是樹,我們是不可能的。”說完,傅杳帶著三娘頭也不回走了。

留下銀杏樹仍舊站在原地,和從前三十多萬個日日夜夜一樣,不能動,不能跳,隻能仰首,仰望漫天星辰。

……

一路回到城門,還沒到醜時,趙興泰卻已經在那等著了。而且看他那沮喪的樣子,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挫折。

“怎麼了?”三娘問他。

趙興泰抬起頭,歎了口氣,“鹽水鴨太好吃了。可惜我的銀子不夠,不然我能多吃幾隻。”

“……”三娘默默把安慰的話吞了回去。

三人朝著官道走去,路人沒有行人,待到金陵的燈光遠去,再見到亮光時,道觀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