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最看重的表妹瞧著他微微笑著,接過安寧遞上的薄毯掩在他腰腹間,分出餘光看了她一眼,還是忍不住低頭親在男人鬢間。
看著滿心歡喜和珍愛的女子,年輕的帝王第一次覺得她所堅持的事也許是對的。
她們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他滿身都是蓋不住的疲憊,渾然如處處裂縫的殘垣,雖然擋風擋雨,卻斑駁陸離。宮中冊封時,他也還是畏縮疑懼的,而此時的安心睡著的人,周身沉靜如水,雖然還是古井無波的平淡,卻隻讓人覺得歲月靜好。
從通體斑駁風化的璞石,到溫潤細膩的美玉,要多少精心的嗬護,多少細水長流的潤澤。華羽衡所灌注的,又豈止是時間和情意。
這其中的變化,即使是她這個沒有一點點逐漸感受到的人,都能夠猜到是怎樣的甜蜜和辛酸。親身經曆過的華羽衡,又怎麼肯讓捧著手心裏的這個男人再變成原先的模樣?
“算了,與其讓你抗旨,倒不如朕先尋你一個不是,把你革了職流放出去?”
華羽衡疑惑地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身體卻還維持著原先的姿勢不動:“你就不怕得一個刻薄寡恩,鳥盡弓藏的罵名?”
“你不是說過什麼,擔當身前事,不計身後評麼?”華宇斐衝她笑了笑:“抗旨的罪名可輕可重,到時候朝上鬧起來,就不一定是朕能夠按得下的了。若是判你一個斬立決,你的夫郎豈不是要哭死,恐怕你做鬼都不會放過朕……”
華羽衡還在疑惑她什麼時候說過那兩句話,就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動,半夢半醒的臉在她手臂上蹭了蹭,又更緊地貼過來,嘴裏還嘟噥了一句什麼,不由好笑地伸手抱住他,一邊瞪向華宇斐:“什麼死不死的,你是金口玉言,這話可別放在嘴裏亂說……我還想和他白頭到老……”
容溫雲睜開眼的時候衝她彎起眼笑了笑,很是滿足於這個暖洋洋的午覺,轉眼才看到斜靠在另一邊的人,卻立刻僵直了身子,若不是被華羽衡抱著,恐怕就要跳下塌來行禮了。
華宇斐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悠悠道了一句:“這是在羽衡家中,就不必計較那麼多虛禮了,都坐著吧。”
“聽說妹夫前些日子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容溫雲有些拘謹地坐直了身體,端坐著點頭回話:“是,謝皇上關心。”
“不用這麼客氣,說起來,是你幫朕勸好了這丫頭,朕還欠你一個人情,”華宇斐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太在意禮節:“朕是微服出宮,你就隨她喚我一聲姐姐罷了。”
男人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身邊的妻主,略微磕碰地喊了一聲。華宇斐眯著眼看了一會兒,終於笑起來:“看起來氣色不錯,前些日子河西道已經報上了疫情,這段時間你們也要多注意些。”
“嚴重嗎?”
“十次鬧災荒總會有這麼三四次會有疫情,”談起國事,氣氛便一時凝重起來,華宇斐有些不願談:“也不見得特別嚴重,太醫院已經派下人去察看了。”
華羽衡皺了皺眉,洪澇幹旱、暴雪蟲獸,都是百姓的一場災禍,她到這世間十多年,倒是已經經曆過三四次,災後總是缺衣少食,藥材更是難求,身體差些的便會染病。一旦引發了大規模的疫情,恐怕十室九空,甚至一般的小富之家都難逃一劫,往往染病的地區數十裏地了無人煙。
“皇姐,要盡快將嚴重的地方圈起來,嚴令不許人出入,以免病情擴散,”華羽衡清晰地建議:“病死之人的屍身並身前使用的器具,都要焚燒。然後派兩個身體強健的太醫去,盡量對症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