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才覺出那道冰冷無情的眼光漸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擔心和傷痛。

我忙扭頭看向紇幹承基。

紇幹承基卻收回了擔憂的目光,垂著眼瞼若無其事道:“我這裏本就不幹淨,你為何一定要給我弄得更髒?”

我隻覺心都嘔得空了,胸口嗓子口俱是凝滯的逼仄痛感,估計再吐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遂挪動身子,伏到不那麼冰冷的幹草上,輕輕道:“對不起。”

“我不想再見到你,容書兒。”紇幹承基終於回應我的話了,聲音空空落落:“我很快就會死,不會再吵你煩你,更不會去欺負你了。你也放過我吧!”

那聲“放過”,卻說得好生疲倦好生傷感,那種被傷透心的悲愴,叫我忍不住委屈,委屈地握住他的手,含淚道:“紇幹承基,你真的以為,我那日是聯手蘇勖有意害你的麼?”

“你弄痛我了!”紇幹承基盯著被我握住的手,吸著冷氣,咬牙道。

我一低頭,才見我雙手握住的,正是紇幹承基當日給蘇勖刺過一劍的那隻手,時隔那麼久,那傷口居然還在流血,向外翻卷著新鮮的肌肉。

我屏住了呼吸,道:“他們折磨你,不斷割裂你的舊傷?”

紇幹承基低聲道:“哦,他們倒已經半個月沒提審我了,沒人弄傷我。”

“那……那這個傷口……”

“我自己弄傷的。每次傷快結疤時,我就設法把它撕裂,讓自己痛。”紇幹承基的聲音冰涼平淡:“這種痛可以讓我清醒地意識到,我曾經那麼喜歡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隻要想到這個,我心裏就不會那麼痛了。”

“我是一個壞女人!”我哽咽道,從懷裏抽出條帕子來,小心地替他裹上傷口。我早就發覺了,心上的疼痛,遠要比身上的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

紇幹承基默默看我裹好,才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這裏呆下去,陪著我?如果你呆會走了,我還會把這傷口撕得更大。”

這話明顯有些嘲諷挑釁之意了。

我微微一滯。一直在這裏陪他?直到他死了,我呢?也陪著他去死?

我忽然有種解脫的輕鬆,不去理會他嘲弄的眼神,安然笑了一笑,道:“好主意!”

紇幹承基挑著眉,冷冷道:“你喜歡我把因你而起的傷口越撕越大,恨不得我把自己的手腕給剁了,是不是?”

我微笑道:“沒有,我想,我一直留在這裏陪你,一直到你死了,我也死了,也是種解脫。便是還有再欠你的,我到黃泉之下做你的妻子去。”

我悄悄伏下`身子,伏在紇幹承基盤坐的膝上,心裏居然有絲歡喜之意。

而紇幹承基的背去僵直起來。他幾乎是在痛苦地低吼道:“容書兒,你究竟要把我耍到怎樣的程度?”

我沒說話,隻是拉過他沒受傷的手,輕輕在我的小腹摩挲著。

紇幹承基的手開始勉強而僵硬,但後來似有所感覺一般顫了一下,開始小心在我腹部輕輕撫摸。

三個多月了,如果穿著方麵注意一些,自是看不出肚子來,可用手摸去,已很是圓滾滾了。紇幹承基和我有過一夜纏綿,當然知道我的腰肢原來有多麼柔軟,多麼纖細。

“該死!”紇幹承基低低咒罵道:“你,你真的已經懷了我的骨肉?那你還害我!”

我抬頭,他的眼底已經沒有了冰冷,也不再空洞,閃爍著焦躁的憤怒和不解,還有種說不出的痛恨愛憐交加。

“我是偷了你的信,是我對不住你。”我靜靜回答:“可我並不想你死,我隻想救出東方清遙。”

紇幹承基苦笑道:“你的清遙,應該已經回到自己家中逍遙自在了吧!他那麼喜歡你,我原想著你多半還是要跟著他的。他是,嫌你懷了不知哪來的野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