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搖頭,牽著他的手,不肯走一步。
那團黑影不耐煩了,道:“別拉拉扯扯啦!白白耽誤了我們趕路!”他的寬大黑袖一揮,我已如灰塵般被刮到半空,順了那風,飄飄搖搖飛向遠方。
最後的黑暗裏,我聽到清遙在溫柔道別:“書兒,一定保重!”
我自己則繼續呼喚著:“清遙,清遙……”而那點明滅的燈光愈來愈遠,另一團刺目的白光刺痛我的眼膜……
“清遙,清遙……”我繼續喚著,卻聽到了自己低不可聞的呻[yín]。
“小姐!小姐!你醒了麼?你真的醒了麼?”白瑪欣喜的聲音裏帶著哽咽,有水滴晶瑩落到我的手背。
我竭力睜開眼,看到了白瑪和桃夭模糊的臉,桃夭緊瞪著我,麵頰幾乎觸到我的鼻子。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哦,我沒死麼?”
白瑪流淚握著我的手,道:“你不會死,不會死。大夫說,你退了燒,就能活下來!早上我見你燒得不厲害了,就知道你一定能活下來,一定能活下來!”
桃夭跳了起來,道:“我叫人去告訴老爺他們!老爺已經為小姐已經幾天不曾闔眼了!”
我點點頭,道:“父親,有去看望二姐麼?”
白瑪垂頭道:“嗯,老爺白天去看二小姐,晚上就會一直守著小姐你。昨晚我打瞌睡時,我聽到他伏在你的床邊,嗚嗚咽咽,哭得好傷心,可奇怪不知為什麼總提我們公主的閨名?”
我心下卻明白,文成公主李絡絡原與我的母親梅絡絡同名,容錦城口中念的,必然是梅絡絡了。如果我死了,他必定覺得對不住我母親,亦會憐惜我和母親一般的薄命了。
我是薄命之人麼?
我苦笑道:“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
白瑪道:“可不是麼,今天已經第七天了!”
我居然昏迷了六天六夜麼?我歎著氣,下意識有些緊張地撫向我的小腹,撫向那伴了我三個多月的小生命。但我幾乎是驚悸地跳了起來,冷汗涔涔而下,刹那浸透了衣衫。
“小姐!小姐怎麼了?”白瑪剛從暖壺裏倒了杯水要遞給我,見我這樣,手一抖將茶盞扔到一邊地上,抱住我,焦急呼喚。
我摸著我平坦的肚子,喘不過氣來,好久才擠住幾個字來:“我的……孩子呢?”
白瑪麵色雪白,小心翼翼道:“他……他……小姐,你受了驚嚇,又淋了雨,病得好重呢。這會子才好些了,別想得太多……小姐還年輕啊……不用擔心將來沒孩子的,啊?”
她最後溫婉的口吻,如在哄著孩子一般。
我慢慢憶及暈倒前從大腳處滾下的熱流,無力癱倒在床上。
孩子,孩子,我這個無用的母親,竟不能護住你!
紇幹承基,如果你死了,我終究,什麼也留不下來了!
不記得是如何喝了一碗藥,如何吃了幾勺小米粥,恍惚間,我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卻不曾再夢到那虛無空緲的黑暗,隻是那苦澀的藥味,似粘在舌尖上一般,一直逸於口中,飄在夢裏,苦到心頭。
未到傍晚,便覺有人匆匆趕到我床頭,摸著我的額,輕輕吐了口氣,似是心頭一顆大石落了地。
我早知是誰了,勉強睜開眼睛,苦笑道:“父親,書兒叫父親操心了!”
容錦城鬢間的斑白幾乎變成了雪白,深沉的眸子裏隱有淚光閃動,臉上卻浮著笑容,道:“可你到底還活著啊,我的書兒,便是這世上最爭氣的孩子了!”
我哽咽,好久才問道:“二姐怎樣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