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去,你這麼抱我會兒就好,我的家鄉有一個傳說,說人死了是會有靈魂的,有一個地方叫做奈何橋,靈魂們就在那裏等著排隊過橋,橋的對麵是一番新的人世,他們把過橋稱做輪回。”
他摟著我吊在半空中,緊得就像要將我揉進骨血,我離開他一點,看著他的眼睛:“假如真有這樣一個地方,我會在橋下等你的。你生來就該稱王於陳,建工於天下。不會為情所困,這樣最好了。我們約定三十年吧,三十年後你來找我,那個時候,我們一起過奈何橋,入輪回道,這樣,說不定在另一世裏也還能做夫妻呢。”
他眼裏浮起痛色,我想伸手去揮開,他的唇貼在我額頭上:“但是我不在的話,你害怕怎麼辦?若你不願意在塵世陪著我,那由我陪著你,你說好不好。”
他從容說出這樣可怕的話,我怔了許久,心裏一時酸澀難當:“其實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會害怕的,我已經長大了呀,隻是經常會在你麵前假裝害怕來撒嬌,讓你覺得不能丟開我罷了,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心計,我……”
“我會害怕。”他低聲打斷我的話:“你不在的話,我會很害怕。”
我伸手去撫摸他的發鬢:“那麼我就不在那裏等著你了,我死後也陪在你身邊,等到三十年之約一到,我們一起去奈何橋好了。不過,說好的三十年之約,提前赴約的話,你可就找不到我了,你身上要立下累世的功業,要成為世人稱頌的聖明君主,我想你帶著一身榮光來見我。你我今生……今生是不能了,來生我一定……”
但看到他的麵色時不禁停了聲,試著探手在他眼簾劃出一個笑來:“生什麼氣呀,笑一個給我看看啊。”
軟劍在崖壁上劃出極深的口子,幾乎迸出火光,他抱著我往崖上騰挪,嗓音低啞得厲害:“不用許我什麼來生來世,我隻要你此生此世。”
喉頭一哽,此生此世著實是不能了。我握緊袖中的匕首,趁他借力騰起之時顫唞地紮進抱住我的那隻手臂,緊摟住我的桎梏毫無防備地鬆。
身體急速墜落之時,我聽到自己輕聲道:“記住我,不能忘了我,假如今後喜歡上別的女子,一定不要讓我知道。”也不曉得他有沒有聽到。
最後所見是他麵上不能置信的驚痛,藍色的身影模糊在我奪眶而出的眼淚中。漫天秋意,風中傳來他的聲音,我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
這樣死去,其實也沒什麼不好。隻是若早知這樣快就是訣別,我一定會時時跟著他,不會讓最後這段日子我們聚少離多。
但老天爺對我還是不錯了。去年深冬直至今日秋暮,就像做了一場夢,在這個夢中,我得到了我的寶物,他從來就是我的寶物。
人生無所謂長短,有時一瞬便是長長一世,有時一世也隻是短短一瞬。一切都是宿命。當年長門僧斷言我是個命薄之人,他所言非虛,今日不過死於宿命罷了。
但慕言,我想,他一定會自責難過,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不要那麼難過就好了,如果我能不死,就好了。
一世安之第三章
十月獲稻,為此春酒。放眼一望,雁回山下稻田茫茫,看來慕言將衛國治理得不錯。
著實要感激君師父交給我一手做人皮麵具的好手藝,自陳至衛,一路回到雁回山,二十日走走停停,除了偶爾身體感到不適,一路都很順利。
二十日前,我在曲葉河畔醒來,大約是自荼山崖壁墜八崖下的江流,順著江水漂流至曲葉河。那時和慕言訣別,我以為鮫珠頃刻便要碎裂,可醒來時莫名自迷蒙裏看到胸中那顆珠子的影像,冰魄般的明珠,有一半完全碎裂,另一半則布滿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