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慢慢地又睡了過去。
待到楊幺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午後。張報辰早沒了人影,楊幺起了床,跨出自已的屋子。
楊相仍舊坐在八仙桌上抄抄寫寫,屋中暖籠裏撒發熟悉的油茶暖香,昨日的糕點還放在籠上。不知怎的,楊幺突然覺得屋子冷冷清清,一點也不似昨日。
“幺妹,可是餓了。快去洗漱,二哥給你熱飯。”楊相聽得響動,從紙堆裏抬起頭來說道。
楊幺四周看看,不由問道:“楊嶽呢?”
楊相愣了愣,說道:“老三和玄觀一起回潭州了。哥哥留下來陪你,他去替哥哥在驛站上的差役。”說罷轉身去灶邊生火。
“喔……”楊幺低低地應了一聲,提著自家慣用的小木盆恍恍惚惚跟在楊相身後去灶台取水洗漱。到了灶台邊,原來每日蓄著熱水的鍋裏卻是空空如也,楊幺輕輕將將鍋蓋放下,轉向灶邊的大水缸。
摻著碎冰的井水冷得讓人直囉嗦,冰涼的水撒在麵上,幾乎讓她的手和臉都沒有了知覺。忽地,楊幺覺得小腹一酸一疼,有什麼東西從身下湧出。熟悉而又陌生的酸疼感讓楊幺猛地一驚,她醒過神來,縮在水缸後將手伸入綿褲一探下`身,抬手一看,深紅一片。
楊幺呆愣了一會,站起返身回屋,在衣箱裏翻出姑媽給的一個幹淨未用的草灰布包,替換的綿褲,悄無聲息地收拾了幹淨。
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正月十五已經過了,楊幺仍是是日日午後與張報辰在樹林裏做功課,
張報辰開始動手翻土後,兩人皆是一日千裏地長進,楊幺自覺不論是與人相處或是獨處時,情緒再無一絲無緣故的起伏。至於張報辰,不去說他鬆土的情況如何,隻看他一舉一動全脫了十來歲小孩的浮燥,不急不速,條理分明,已不需楊幺指摘毛病了。
最初兩人相處時,還不時拌上幾句嘴,後來互相接受時也東家長西家短的說上幾句,現如今卻是自始自終沉默以對,偏偏對方眼神動作底下的意思自然明白,兩人的感情益發地好起來。
待得過了二月二十,兩人做完功課,張報辰磨磨蹭蹭地挨到楊幺身邊,重重給了楊幺一個熊抱,將一個裝滿油茶白花兒的小布囊塞給楊幺,揮手道別時,楊幺便知道,他們持續了二百日的功課已經結束了。
當楊幺回到屋裏,把小布囊深深地塞入衣箱最低層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從此以後她再也不用花費整個下午時間與張家人相處。而張、楊兩家的人還是如以前一樣,見麵繞著走,繞不過就罵著走,罵上興了就打著走。
白蓮教、玄觀、張報辰、甚至楊嶽都如同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再沒有人能在她身邊嘮嘮叨叨而讓她暴跳如雷,再沒有人能用微笑、譏笑、哈哈大笑逼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本性,表現全武行,再沒有人能在她習慣性精神亢奮的時候,突然抓住她的後衣領把她提回家,
她現在雞鳴而起,日落而息,吃飯隻為了飽肚,穿衣隻為了禦寒,生活樸素,精神健康,她幾乎都感覺到了天道的存在,她就是順天而行的小小螻蟻。
隻要她那天沒有發現二哥在打算盤,隻要她沒看見二哥拿著毛筆在寫那些數字,她的重生日子肯定就會這樣一輩子地“天道”下去……
“二哥,你在算什麼?”楊幺還在院門口就聽到了算盤劈裏叭啦地撞擊聲。
楊相正坐在堂屋裏,在八仙桌邊打著算盤,抬頭看見楊幺走了進來,笑著說道:“今兒大伯父把我叫過去,要我替他算算這一季咱村要納的田稅、五戶絲稅、還有投下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