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自個兒喜歡不喜歡,閉著眼娶了就是!你說,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張報辰一時點著頭,一時又連連擺手,急急地道:“妹子,我……我是喜歡你啊。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女子裏除了我媽、我三姐,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楊幺呸了一聲:“你蒙你自己呢!我問你,若是有個和玄觀大哥扮上裝那樣品格兒的女子,你是喜歡她,還是喜歡我?”
張報辰吞吞吐吐道:“你不是和我說,那都是扮戲麼?我想著,世上也是沒有那樣的女子的……你說得對……”
楊幺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門大叫道:“你這個笨蛋,還不給我出去!再說這些混帳話,我就真生氣了!”
張報辰哪裏還敢呆,一邊說著:“妹子你消消氣。”一邊趕緊溜了出去。
楊幺瞪著關上的房門,喘了幾口粗氣,平靜下來,隻覺得多想無益,到底是累極,便慢慢睡了過去,便是耳邊隱隱的輕笑聲也未聽見。
第二日清早,三人上路,楊幺沉著一張臉,一頭鑽進車裏蒙頭大睡。張報辰小心趕車,玄觀還是瀟瀟灑灑地騎著馬,出了平江縣城,揮鞭笑道:“此去潭州,有半月的路程,楊家叔父和楊雄大哥正等著我們呢!”
一路上,張報辰再未敢提起成親一事,楊幺心裏卻頗為不安。張報辰雖然純然,卻素來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人。他若是一意孤行,張、楊兩家的長輩定是樂觀其成,便是姑媽也未必不和玄觀一樣的心思。
楊幺曆來就有遠走高飛之心,因著沒半點立身之本一直未敢妄動,隻是攀附楊家,後又因著楊嶽真心,便想終有他護著,全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想到世事百變,楊嶽絕離,報辰相逼,局勢雖危,憑著她的手腕,與之周旋未必保不得平安——楊幺獨自踏入潭州城北大門的時候,冷笑著自言自語道:“何必如此!姑奶奶不侍候了!”
她本是極獨的性格,難得親近一個人,如今既是不能依賴楊嶽,也狠下一條心要曆一回世,免得日後處處受製,便也不管自家世事不明,尋個空子從玄觀的庇護下跑了出來。
潭州,湖廣行省大鎮,是長江中遊各地連接泉州的必經之地。楊幺前世常遊此地,雖光陰倒流,世態全非,但仍是讓她生了一份親近之感。
楊幺看著頗為巍峨的城門樓,也不管門前多少門卒盤查,徑直走了過去,如前幾日在其它縣城一般,那門卒們哪裏管她,早散了坐到一邊聊天打屁,見著有些體麵的方上去奉承一二,得些賞銀。
楊幺走在潭州城的北城區,自湘江水麵吹來的涼風輕巧地躍過城牆,有意無意撩起她的裙角後,又將滿地的梧桐落葉掃了個旋兒,便得意洋洋地向城內匆匆奔去了。
湖廣行省有湘、資、沅、醴四水流入洞庭湖,此次洞庭湖大水,湘水自然也被波及,臨近湘江的潭州城北城區被淹沒,城牆上尤有水漬。
但此時的潭州城人聲鼎沸,繁華尤勝往日,便是北城多是貧民所居,仍是人來人往,小販們擔著小吃、舊衣、舊書、柴木、籮筐等物什穿行在小巷裏叫賣。
楊幺背上背著一個包袱,內裏不過幾件秋衣與冬衣,手上提著幹糧包。懷中小花囊裏塞著玄觀給的五粒金豆,一邊走著,一邊慢慢觀看城內景致。
她還是鄉下女子打扮,紮著一根黑亮的發辮,一身絳色衣裙。布料雖然不過是尋常鬆江綿布,但那顏色卻是她用楊相帶回來的回回茜根,按著《農書》裏的法子,染製而成。有錢人家尚且希罕,貧民裏更是少見,平白惹來不少姑娘羨慕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