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雪白長須道:“小幺,你且去罷。”
楊幺方要扯開一絲微笑,立時對上雲姨娘責難的眼神,臉上的神經反神性地泛出端莊矜持的淺笑,有些綿軟的身子頓時挺得筆直,腦中閃過雲娘重複了無數次的教訓:“膝低三分,右手疊於左手之上,右袖高於左袖三分,中指及掌中線一寸三分處,脖頸低三分,雙目視線仍是低三分,聲柔而不媚,音脆而不瀝,方是晚輩日常向長輩請安的家禮,四妞兒,此時應喚——
“外祖,孫兒告退。”
雲娘眼中閃過滿意的表情,款款向門外走去,楊幺緩緩跟在其後,隻見她頭上碎碧流蘇紋絲不動,腰間團日玉環一寸不移,七彩寶裙拖地無聲,鑲珠絲履步步生蓮,手中飛雲扇淺淺遮麵,腕間流素帶隱隱隨風,前麵四名仆婦開路,身邊兩名俏婢佯扶,好一位扶風弱柳,人皆道世家千金。
“雲兒,你……你且讓小幺到聽濤館去練琴罷。”朱炎武躊躇半晌,終於趕到門口,遠遠喊了一嗓子,四周的仆婦、婢女紛紛掩嘴而笑,便是雲娘也不由得極不端莊地偷瞟了楊幺一眼,啐道:“好一個外祖父!”雖是如此說著,腳步也不由向南邊移去。
這番動靜一下來,除了楊幺仍是麵具一般全然不變的表情,其它人不知怎的都隱隱鬆了口氣,連腳下的步子都鬆快了些。
第二十一章 所謂貴女
更新時間2008-11-14 17:38:00 字數:6107
眾女向南院走了不多時,激水拍石的巨響遠遠傳來,再走得三十步,折入一道回廊,過了一堵繪有滿山豔紅杜鵑橫畫的影牆,清涼的水氣撲麵而來,一座落差足有十米,亂玉飛瀉的天然瀑布驀然出現在眾人的麵前,水絲摻在空氣中,浸入心脾。
隨著瀑水歸入平緩的亂石山溪,一條隨地勢忽寬忽窄,忽急忽緩的清洌水帶盤延在奇石怪鬆之間潺潺流動,在水帶邊,一處高有二十餘米,布滿青苔綠滕的傾斜石壁陰影下,擺放著一幾、一椅、一琴。此處便是聽濤館。
楊幺走到琴幾前,微一伸手,立時有仆婦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扇子,取下她腕間的素帶。楊幺伸指撥了一下絲弦,抬頭笑道:“姨奶奶,叫衛大娘她們都散了罷,沒的白白受罪,我也不忍心。”
雲娘咳嗽一聲,向領頭的仆婦打了一個眼色,道:“衛大娘,叫外麵的小子們準備著,雄哥兒或是要來用晚飯,仔細接著了。”
眾人一齊應了,緩緩退下,楊幺看著她們去遠了,不免又轉向雲娘道:“姨娘,你也去逛逛罷,那邊水色極清,百看不厭,是個絕好的去處。”
雲娘看著楊幺半晌,廢然歎道:“四妞兒,雲娘也實在是不明白,書、畫、棋一個月便入了門,便是女紅如今都能拿出來撐個門麵,唯有樂器,琵琶、長蕭且不說了,根本上不了手,這琴已算最是拿手,怎麼就是全然不對,天天練習三個時辰也是無用呢?”
楊幺小心地苦笑,免得露出牙齒,道:“人各有命,我可能就是不擅此道,多練也是無用。”
雲娘悵然道:“我也知道小鳳為了這事,暗地裏偷偷請了官坊裏的琴師入府,怕我難受,也不叫我知道,誰知也全然無用。”說罷走到幾邊,輕輕撫了撫古琴:“雲姨一心想把衣缽傳給四妞兒你,也不枉當年與你母親琴友一場,如今看來,是不成了。”
楊幺見她提起母親,眼中似有淚光,忙笑道:“雲娘不知道,那高山流水的名曲我雖是奏不出來,但俚曲小調卻還過得去,不信你聽。”說罷,指出左右中指,一根一根撥著琴弦,拚拚湊湊地居然把前世裏的《義勇軍進行曲》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