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未一在車邊站了半天,一直到那車開走了,噴了他一身尾氣。他的兩眼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旁邊的人都在爬山,他也就隨波逐流地跟著向上走。這時候是旅遊的淡季,來這玩的人多數都是附近的,以鍛煉身體為目的的居多,所以越向上走人越少。衛未一低著頭隻看著路,悶不吭聲地向上走,走得又太快了些,最後他忽然發覺身邊靜悄悄地。

他茫然地抬頭,不知道怎麼搞的又是隻剩下了自己,隻是這一次舉目四望,卻把自己給嚇住了,險些跌坐在地上。他大約已經爬到了半山腰,隻見四周峰巒疊嶂,自己站在一處危險的小路上,雖然路邊有欄杆圍著,可是腳底下的山穀裏飄蕩著的濃霧也不知道有多深。

他呆了一會,這個從小沒見過山的人瞪著四周高大險峻的群山,心底裏還是敬畏。他想等著後麵的人上來 ,即使不認識,還是可以同行,可是等了一陣子也不見有人。他自己剛才上山的時候,心思都不知道在哪,渾渾噩噩的,又走得太快了,或許走到了歧路上,正常遊人走的可能並不是這裏。衛未一歎了口氣,如果自己跳出圍欄,撲進白霧裏,就一了百了了,不是一直想要死嗎,這就是最好的一個機會。什麼季布啊,就都記不得了,那不是更省心嗎?

隻不過衛未一馬上又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忘了季布。他回答自己的速度很快,那是他絕不希望的。他不能忘了季布,季布是那麼好,看著他,自己就覺得活著很開心。他在小路上坐了下來,看著四周雄偉的群山,一群鳥飛了起來,衛未一默默地感歎著,那些傻東西竟然能飛這麼高,飛上來幹嘛,還不是要落的,就像他,早死晚死還不是要死的。

要是他從這兒跳下去了,季布也不知道,季布一定隻是覺得自己離開了而已,他會繼續過他的日子,生活總是會繼續的。其實即使離開了季布,自己的生活也同樣會繼續,可他衛未一偏偏不甘心。他不甘心跟這個世界妥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最終結果隻是這世界唾棄了他而已。可他的生活跌到穀底的時候,季布接受他了,把他重新拽了回去。

他想著自己如果沒遇到季布會不會更快樂些,大概是不會的。他可能會活的很混亂,跟不同男人上床,最後嗑藥,不停地跟人打架,被打,也許最後會捅出什麼大事來,被人打死在哪個陰溝裏……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沒什麼可隱晦的。季布怎麼就喜歡上他了呢,就算季布的確是喜歡男人,可也輪不到他的份啊。所以他真有資格責備季布嗎?他當初不是想,像季布那樣的人,能抱抱就不錯了嗎?

他想不出所以然來,就是覺得自己又餓了,爬了半天山了,當然會餓。他從包裏拿出麵包和飲用水,吃著吃著忽然覺得自己這是在搞笑嗎?想著來自殺,結果卻在懸崖邊上大吃大喝。

他想起以前,他餓了也不一定要吃東西,自虐的感覺有時候還挺舒服的。他跟季布聊天的時候說起過,季布說他大概是在體會活著呢,有時候活著就是感受,感受快樂,感受興奮,感受痛苦,快樂就像虛幻,而痛苦更強烈一點,所以痛苦的時候也會更強烈地覺得自己還活著。

說那話的時候,季布坐在椅子上,他坐在桌子上,穿著短褲,腳丫踩在季布的腿上,季布說完話在他的膝蓋上吻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把他抱上床。他那時候覺得季布好像真的很疼愛他啊,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膝蓋上是熱的,帶著季布唇上的溫度。

他擦了一把眼睛裏流出來的眼淚,那為什麼還跟別人在一起,以前的好都是作假的嗎?可他也忽然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會跳下去,就像他餓了就要去想辦法找東西吃,這是季布強迫他養成的習慣,太痛了就會去尋找保護,這也是季布給他養成的習慣,他不敢跳下去,就是覺得季布要是知道了大概會被氣死。有一個人把他當做寶一樣,他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了,那他又哪敢隨便把自己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