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法律製約的關係又能穩定到哪兒去呢?王韜習慣於簽合同和製定規則,沒有合同約束的事情他從來不做,因為空口無憑,他不想做沒有保障的事情。跟成功簽訂婚約正是為了給雙方一個保證,讓雙方的利益都能得到最大的保障。成誌自己不也最終跟簡簽訂了婚書給了自己和簡一個保障嗎?那麼他想給成功一個合法婚姻有什麼錯?相對而言,在他跟成功的關係中成功明顯就處於弱勢群體,那麼一個合法的身份不是對成功更為有利嗎?可是,成誌卻嘲笑這個打算,他說高楊給成功的不是一紙婚書能夠帶來的——高楊給了成功什麼?還有什麼能比合法的婚姻更能讓成功安心的?
王韜覺得自己花在工作以外的思考時間越來越多了,這或許就是用心經營自己的私生活所必須的。
成誌洗碗的時候,王韜接到父親的電話,這個倒是稀罕事。父子倆,幾乎是無話可說的,所以用不著通電話。
高原問王韜明天什麼時候有空,他想跟王韜談談。高原說他到王韜辦公室去。王韜答應了,並且說了個時間。
聽到王韜的通話,成誌丟著手上的泡沫好奇的問:“你老爹呀?”
王韜點點頭。成誌於是繼續背過身去洗碗,一邊說你們家的父子關係好奇怪,老子見兒子倒要先預約。
“我忙!”王韜說。家裏的那點事還不足跟外人道。
“再忙見見家人總是可以的吧?難怪成功說你們家的關係都是畸形的……”
“什麼?他這麼說的?”王韜不悅了,什麼叫“畸形的家庭關係”?成功真是胡說八道。
“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就算不是畸形的,我看也屬於不正常的。”成誌頭也不回的在洗碗池那裏忙碌著。“高伯父我見過幾次,雖然老奸巨猾,但是人還不錯。對成功很好,很上心,對高楊也很好很關心,可是,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樣來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現在跟高楊還是疙疙瘩瘩的,虧得成功在中間調和——現在看來,不僅僅是跟高楊,他也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
“他背叛了我的母親,讓我的母親一輩子都沉浸在痛苦中,為了百分之五的股權,他連他自己都能賣……”
王韜苦笑著搖搖頭說,這些話,他終於說出口了。壓在心底這麼多年,一旦說出來卻發現要說其實很容易,這些話他想說得沉重點都不行,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人家的事那樣無所謂,仿佛他每天都在跟人訴說著這樣的事情,以至於都麻木不仁了。再悲慘的事情重複了一百遍後也就悲不起來了,說的和聽的都不會再覺得悲慘。也許在心裏重複了太多,以至於他真的說出口的時候都變成機械麻木的了。
成誌將碗擦幹淨放進消毒櫃裏消毒,然後解下圍裙,從冰箱裏拿出幾個蘋果雪梨洗幹淨放在盤子裏拿過來放在王韜麵前。
“大總裁,說你笨你也不用這麼實誠的就表現出笨的模樣來吧?”他抓起一個青蘋果咬了一口,繼續說:“其實,本質上,我跟你是一樣的。我們都自認為聰明,所以也就常常會做些自認為聰明的事情。”他嚼著蘋果若有所思,“你今天見到的成功跟以前我見到的成功是完全不一樣的。那個時候的成功沉默,孤僻,總是木呆呆的,連說話都不敢高聲,是那種存在感很稀薄的人。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會盡力的對別人好,當然那個時候他這麼做也有可能是為了討別人歡心。成功在我們家是不受歡迎的,成功很早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點,所以他總是盡可能的不讓別人更加討厭他。對別人好大約是那個年紀的他能想得出來的最好辦法了,當然到現在的時候他對別人好就完全成了本能。那時候,我們兄弟倆晚上住一間屋子,我睡覺喜歡蹬被子,可是,再冷的天醒來,我身上都是蓋著被子的——晚上,他十根神經中有九根神經睡著了,卻還有一根神經跟我的被子聯在了一起,我們各有各的床,但是,我的被子一蹬掉了,他就會立刻醒來,然後過來為我蓋好被子。後來到外邊讀書的時候,我因為蹬被子被凍醒了無數次,那時候,就會整夜的想他,想他在身邊替我蓋被子。成功的好還有很多很多,都是很小的事情,可是,就是這些小小的事情在我的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再也抹不掉。就像是滴水穿石那樣,一點一滴的,然而卻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