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東緊攥著拳頭,唇邊隻有苦笑。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人終究是種血肉動物,他也會痛、會難過、會追悔,會問自己:
值得嗎?
他最後望了一眼這座熟悉的永夜城,像第一次來時那樣,抬起頭,環顧四周。陽光下的永夜城彰顯出更多的細節來,中西、古今,魔幻與荒誕,交織相容,每一個時代的影子都能在這裏被找到。
永夜城沒有曆史,可它本身就是曆史。
視線下移,他又看見了這座城裏的人。那些麵目,或猙獰可憎、或悲痛可憐,在此刻都離林硯東很遠,遠得像是已經被風霜腐蝕的壁畫。
唐措、餘一一、莉莉絲、冷繆、榮弋,還有那幾個總是跟著唐措的小家夥,分守在各個路口,牢牢地將人群阻隔在外。
一生毀譽,盡葬於此,值得嗎?
肖童說得對,他救不了這座城裏的所有人,這世上無論什麼事都不可強求。但他或許可以留下幾顆火種,哪怕隻有幾個人值得,那也值得。
搖擺的心終於安定,他的眉目透出幾縷平和來,閉上眼,雙手合十。
再見吧,永夜城。
灰色的怨氣自他的掌心而生,沒有任何花哨地、作為最純粹的能量灌入腳下的大陣,並以他為中心,如同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
陣紋不斷被點亮、被喚醒,黑色石板上開出了金色的花,大陣蘇醒,撼天動地。
“開始了。”
茶樓裏,肖童遠望著那仿佛要直上雲霄的金光,喃喃自語。
K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倚著欄杆,嘴角帶著笑,手裏端著酒杯,一副看戲的絕佳姿態。可就在他看得正津津有味時,耳畔忽然想起熟悉的鈴鐺聲。
他挑眉,回頭看向肖童,“典獄長閣下?”
“烏鴉先生。”肖童直視著他的眼睛,道:“賭約結束了,你贏了。”
K搖晃著酒杯,眯起眼,“哦,是嗎?那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那叮的一聲,如果我接收的信息沒錯,你想開啟終審法庭?”
“是。”
“這是典獄長的特權不錯,但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我知道。”肖童答得果斷。
“嗬。”K這便好奇了,“你想審判誰?我嗎?”
“我身為永夜城的典獄長,我就代表了永夜城的律法。所有有罪者都被送入監獄,而所有被送進監獄的人,都由我審判,對嗎?”肖童反問。
K隱約有了點頭緒,卻又不確定,好奇壓過了他心底的一切,道:“是可以這麼說。”
肖童道:“那我審判我自己。”
這可好玩了。K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看著肖童,“你這是跟我玩文字遊戲啊,你說你就代表永夜城的律法,那你審判你自己,不就是在審判永夜城的律法?你判你自己,最後怎麼判,不都由你一個人說了算?”
肖童微笑:“不是還有烏鴉先生你這位聽審嗎?”
K聳聳肩,“我確實是有一票否決權,所以你想賄賂我嗎?”
肖童:“判決成立,我就把我和林硯東的故事給你。”
“你倒是大方,把賭約的籌碼又拿來賭一次。”K翻個白眼,“你就不怕我在你開始審判之前,就剝奪你典獄長的身份?”
肖童其實還是在賭,賭K能不能讓判決順利進行,所以才拖到現在。他一直在觀察,從唐措和靳丞的口中也得到過關於K的一些信息。
他需要確認這位真正的烏鴉先生是否對玩家抱有敵意。
肖童沒有回答K的話,而是從自己的裝備欄裏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黑色硬殼書遞過去,“這本身就是故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