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段(1 / 3)

在冬天下點雪也不會有這麼厚,不能怪他們。

脫掉狐裘,找了件厚襖,打開了門。四個太監看見我出來了,連滾帶爬的奔到我跟前。

“主子,您怎麼出來了,路上濕。”

“福祿去那幾把鏟子來,你們這樣玩,我明天早上也出不去。”拉著壽喜的手,淌出一條雪溝。

魚文的雪晶瑩剔透,以前從來不知道這個荒蕪的地方的雪,會是這樣的美麗。沒有現代催雪劑後的粘膩,也沒有夾層裏的黑色沙子,幹幹淨淨,清清透透,白茫茫一遍,好似雪國。

突然有一種衝動。

角落裏抓了把小鏟子,指揮太監們把所有院子裏的雪集中在中央。畾高,夯實,再畾高,再夯實,直至壘成一座一人多高的雪山。

讓壽喜去搬了把梯子,高度正好將將夠到雪頂。打發走了太監們,回屋換了身方便點的衣服。拿了把小鏟,找了把合適的無韌的裝飾銀刀揣在懷裏。

爬上梯子。再次壓了壓雪頂,磨了磨周圍的鬆散雪渣。

做點什麼呢?

這梯子的高度正好可以看見出來曬太陽的言兒。被紅撲撲小臉,藏在虎頭帽子下麵,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四處張望。

嗬嗬,有主意了。

首先鏟出大輪廓。由於沒有搭架子,雪很鬆,幾乎是一碰就散。隻能一邊輕輕壓實,一邊小心翼翼的休整輪廓。高聳的虎頭帽子,圓呼呼的小臉,埋在厚襖裏的小脖子,以及一雙支著腦袋的小手。

掏出懷裏的裝飾銀刀,再次爬上梯子。帽子上的老虎耳朵,圓圓的虎眼,呲著虎牙的虎口,有虎皮斑紋的帽簷。帽簷壓著的幾縷碎發,淡淡的劍眉,杏核大眼,小而翹的鼻子,合不攏還會淌口水的小嘴,幾顆剛剛長出來的乳牙。肉圓的小手,支著胖嘟嘟的小臉。領口的翻毛,袖口的刺繡。再用粗布擦園刀子的痕跡。蘸上點水把臉和手的部分,擦得更圓潤些。

搬開梯子,離遠看看。沒想到幾十年沒有做過的東西,來到這個世界又有機會重新拿起。隱隱約約又想起那個激情澎湃的歲月,自己曾經有過的夢想,自己曾經以為能夠追求一輩子的東西。一時間,有些落寞。

院子中間的雪雕,言兒迷糊又可愛的形象已經顯現出來,隻是似乎缺少著什麼。很久以前一直覺得聖潔銀白的雪是雕刻孩子,或者是女性形象的最好材質。今天,才真正發現自己的膚淺,身邊的這些很純粹,很美好的事物,隻有活生生的真實,才是最完美的。無關乎技藝,無關乎表現,無關乎材質。

小家夥看人的時候,喜歡挑眉毛。雖然不是很喜歡笑,嘴巴卻是向上微微翹起的……

全身心投入創作,可以讓我忘掉繁瑣無聊的煩惱,忘掉複雜險惡的環境,忘掉自己的拙劣……

來到這偏遠的魚文,短短數月,接二連三不斷上演出這麼多是是非非。其實早就已經厭惡了吧。做安塞的所謂寵物,接受下屬們帶有顏色的眼神,以及自己來到魚文本身所造成的風言風語。裝作不知道,裝作不在意,裝作沒有事。隻是我……很早以前就……裝不下去了。還有方會長的叛亂,猖獗的土匪,魚文百姓的愚昧容忍,這些全是包袱,壓在身上的包袱。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從來魚文的第一天,我就盡可能的在回避這個讓我討厭的位置,盡全力不去管這些事情。所有的責任,所有的職責,全部丟給那個十三歲的孩子一人承擔。知道自己很自私,也很無恥。一個四十來歲的老男人,就因為包裹著一張十三歲天之驕子的軀殼,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麼無能的事情。自己的確無能,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能夠重獲自由。於是,就可以忍氣吞聲,可以厚著臉皮去掛寵物之名,可以穿著女裝招搖過市,吸引土匪的注意,同樣也可以留下一個爛攤子,讓這些屬下們去收拾。這樣還不夠,我還很虛偽。為了掩蓋自己自私卑鄙的本性,撤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瘋狂準備逃跑物資,就變成了調查魚文經濟情況,促進經濟發展。掃除逃跑安全隱患,就可以是除暴安良,勇除匪患。逃跑本身,也就能夠成為淡泊寡欲,雲遊四海。最後,表麵文章再做到位,剿匪,是身為皇子也是魚文郡守的職責。平亂,身為皇室成員的責任。那五冊子所謂的政念,足夠讓上下一起,念我幾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