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料,全灑完就該吃了。”
葉澄將藥撒完,抬頭後一怔:“你臉怎麼這麼紅?”
季芳澤刻意往水下沉了沉:“水太熱了。”
這水確實熱,弄得屋子裏水汽繚繞, 季芳澤隻覺得血一陣陣往上湧,簡直讓他頭暈目眩。
和葉澄說話期間,季芳澤的臉越發地紅。葉澄看著都覺得不對勁了:“是不是這藥有問題?要不你先出來,我去請位懂醫的師弟來看看。”
“別!”季芳澤躲開葉澄摸他臉的手,“我隻是凍太久了,身上有點麻。師兄你剛出關沒多久,在這裏也沒什麼事,幹脆去隔壁打坐調息吧,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
葉澄被催促著離開,還有些放心不下:“等水不燙就可以出來了。我就在隔壁,你要真不舒服就喊我。”
這是季芳澤第一次迫不及待地希望葉澄離開,連忙點點頭:“好。”
屋門被合上,一室寂靜,季芳澤閉著眼睛靠在浴桶,眼睫一顫一顫,像是細長的鴉羽。他突然極煩躁地拍了一下水麵,水花蕩起,濺在地麵上,像是下了一場春雨。
少年仰著脖子,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整個人滑了下去。他浸在木桶中,感覺著水淹沒他的頭頂,像是他心中無法掩藏卻也無法示人的秘密。
【原來你喜歡他。】
那個短暫停歇了一白天的聲音,在這一刻又冒了出來,帶著某種極深又惡劣的趣味。
【那又怎麼樣?】季芳澤任由自己浸在水中,肺腑間的空氣慢慢變少,他卻神色漠然,【青崖山有一半的年輕弟子都喜歡他。】
【可你和別人的不一樣。】
季芳澤嗤笑了一聲:【我又和別人不一樣了。】
他原本不怎麼理會這個聲音,現在卻突然覺得說說話也好。因為很多話,他也沒有別人可說。
【你比別人更接近,所以也比別人更絕望。因為你我都很清楚,他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對自己養大的小崽子動心★
一清早, 季芳澤被掌門叫了去。
掌門坐在靜室內, 看到葉澄也跟了進來,瞪了一眼:“怎麼,怕我吃了他啊?”
葉澄嬉皮笑臉地湊上去, 扯了扯掌門仙風道骨的胡子:“那哪兒能啊, 我知道師父您吃素。這不是怕他膽子小, 說不清楚嗎?”
葉澄知道自己的這些長輩不喜歡季芳澤, 所以平常也刻意帶著他避開。季芳澤還是第一次見到葉澄和掌門相處的情景。葉澄雖然平常也嘻嘻哈哈, 但總歸是可靠的形象, 不像此刻竟帶幾分孩子氣。
這種發自內心的信賴和依戀,是做不得偽的。
季芳澤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能說明白的。師兄去做自己的事吧。”
“聽見沒,小孩子都比你懂事!”掌門把自己的胡子抽出來, 沒好氣道,“放心, 你師叔們也不吃人。趕緊給我滾去練劍!”
“那我走了, 您和師叔可都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不要欺負小孩子啊。”
季芳澤站在屋內,神情專注地看著葉澄的背影消失,才轉過頭, 低眉順眼道:“掌門。”
掌門心裏痛罵了那個孽徒三百頓,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季芳澤的腦袋:“走吧。”
靜室拐過一道屏風,有一麵水鏡。水鏡後有一間開闊的屋子,地上畫滿了法陣, 裏麵坐著七八個人。
季芳澤走進去,剛好聽到有人嘟囔了一句。
“小王八蛋,心偏的沒邊了。”
作為被“心偏的沒邊”的那個人,季芳澤隻好當做沒聽見,乖乖巧巧地走過去站在正中,半低著頭,接受眾人打量的目光。
過去他想起青崖山這些人,覺得他們既虛偽又高高在上,滿心都是憤懣和敵意。但現在看作是師兄的長輩,雖然彼此仍沒什麼好感,但妥協一下好像也沒那麼不能接受。
昨夜眾人已經檢查過了青崖大陣和寒冰洞,今天無非是問得更仔細一些。
季芳澤將事情經過詳細闡述了一遍,隻是隱去了有關葉澄的那部分。
一直沉默的莫凡突然開口:“你聽那個聲音提起過他的來曆嗎?”
季芳澤想了想:“他曾說‘我最了解你們深淵一族’,但我不確定這話是真的,還是他故意說的。”
眾人對視了一眼。
季芳澤的身影消失在水鏡之中。安安靜靜站在角落裏,一直閉目的少女突然睜開眼睛,瞳孔晶瑩如冰雪:“沒有其他神識。”
少女是那麵水鏡的器靈,如果有神識附在季芳澤身上的什麼器物內,瞞不過她的眼睛。
流霞峰的峰主輕聲道:“莫非真的是心魔?”
青崖山千年大陣,就算戰火連天的年代,也能將門內年幼的弟子護得滴水不漏。要說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哪怕隻是神識,也讓人難以相信。
被關入寒冰洞後出現的聲音,隻有季芳澤本人能聽到,誘使他修行本族功法,報複青崖山。單從目前的結果來說了,真的很像是因為對懲罰懷恨在心,而生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