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別逼我了。”季芳澤睜開眼,疲憊的語氣中,藏著一絲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怨懟,“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是多艱難,才主動決定離開你;不知道我為了這件事,是下了什麼樣的決心;不知道我放棄了近乎占據我整個生命的渴望。
為什麼我這麼想保護你,寧願背叛我自己,也不去傷害你,反而是你步步緊逼?
季芳澤勉強笑了一下,試圖說服他:“你有過那麼多師弟,大家也不會一直都在一起啊。就像你說的那樣,長大後就去過自己的人生。師兄你明知道我的心思,又不可能答應我,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回去呢?我如今已經及冠,也有了自保之力。師兄你就當我下山去遊曆了,說不定再過幾年,我就忘了呢?”
葉澄沒有反駁季芳澤,卻也沒放開他。
他確實有很多的師弟師妹,其中不乏小時親近,長大後一點點拉開距離的人。葉澄看著他們和自己漸行漸遠,從不會覺得可惜或悲傷,相信對方也是如此。因為他知道這是個必然的過程。
但季芳澤是不一樣的。
大概是季芳澤在他身邊的時間最久;大概是季芳澤格外地乖巧懂事;大概是,葉澄知道季芳澤一點也不想離開他。
如果季芳澤真的想去過自己的人生,那為什麼會選擇以一個皮影人的身份,度過這三年呢?這世間多少精彩,不比這些死物要來得鮮活誘人?
每次擺弄那些動物的皮影,看著它們一次次單調地奔跑飛翔,那時候他在想什麼?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下定決心,要遠離葉澄,為此冷落了葉澄很多天,但葉澄沒有離開,而是在他床前的那一小片月光間,為他演了一出不倫不類的“皮影戲”。那幾乎不能算是皮影,沒有顏色,隻有投下來的黑色陰影,也沒有人物和劇情,隻有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動物,看一會兒就會覺得很單調。
但他們因此和好了。
季芳澤嘴裏說著想離開的話,心裏卻始終留在那個十多年前的夜晚,暗自期盼著葉澄來找他,來哄他,跟他和好。
這三年,季芳澤始終在等葉澄。
季芳澤等著葉澄答應他離開。他自認這個說辭足夠有說服力,葉澄隻能放他走。他猜測著葉澄接下來的反應,但他沒想到的是,葉澄輕輕地在他臉上打了一下。
真的很輕,幾乎都沒什麼聲音,像是實在舍不得如何,卻又心中生氣,隻能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妥協和寵溺的意味要遠遠大於懲戒。
葉澄也不再撐著身體,而是躺了下來:“反正你就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那點事,是吧?”
這張床不大,季芳澤本就睡在裏側,葉澄這一躺,空間更是狹小,季芳澤側著身,幾乎像是把葉澄摟在懷裏。
季芳澤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他克製著自己稍稍往後退了一下,苦笑:“如果師兄真知道我滿腦子都是什麼,就不會這樣隨意地躺在這兒了。”
也太沒安全意識了。
葉澄沒接他的話,而是沒頭沒腦道:“我早就不和晏姑娘聯係了。”
周遭安靜了下來。
葉澄幾乎剛說出口,就後悔了,感覺自己臉上在發燒。他甚至難得自欺欺人,希望季芳澤不要再開口,好讓他假裝自己沒說過那句話。
偏偏季芳澤這時候如夢初醒,結結巴巴道:“師兄,師兄是,是什麼意思?”
葉澄翻了個身,就像季芳澤之前對他一樣,用背影表示自己的冷漠。
季芳澤半趴在葉澄身上,像是一隻急切等待投喂的貓咪,語氣中帶著急促和懇求:“師兄?”
他扒拉葉澄的眼皮:“師兄,你理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