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透出涼意的發絲,動作輕柔而寵溺。平日裏莫絮最是討厭的便是段青寧的這番動作,仿佛隻是把他當做孩子般看待。然而此時此刻,遇上這種久違的溫柔,他心裏竟莫名的有些酸澀。
“又長了一歲了……”他低笑過一聲,微微俯身,鼻息廝磨著交錯。他在那一瞬間對上少年微顯倉皇的眼,“想要生辰之禮麼?”
生辰之禮?他竟為自己準備了這個禮物麼?莫絮楞在那裏,睫羽輕顫,清澈的眼睛就這樣直愣愣的看進那人眼底那抹揮不散的濃鬱。仿佛變著戲法般的,在莫絮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段青寧手腕一翻,一個長條的水藍錦盒便出現在他麵前。
莫絮微微咬著下唇,指尖輕顫著觸上盒麵滑軟的綢麵,指腹一寸寸的壓過。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段青寧主動送禮物給他,而不是他費盡心思才換得的。
“不打開看看麼?”段青寧靜靜看著少年神色微動的臉,心底有什麼東西隨著少年小心翼翼的動作緩緩碎裂,再一點一點的溶開,化成一灘碧水柔泉。段青寧不自覺的放軟著聲音問道。
“不了”莫絮似被驚醒般,白皙的臉漸漸被染上一片紅暈,落霞般炫美。隻見他退後兩步,急急把眼光轉向桌腳的一處死死盯住,“我想回去再看……”尾音漸漸弱下去,他頓了頓,卻是抬眼問道,“可以麼?”
“既是送予你,便是你的,又何須過問我的想法?”
莫絮抬眼細細看著段青寧每一個微妙的神情,像是要刻在心底一般。若是日日便是生辰該有多好?若是他能始終這般待我又該多好?
“敢問公子宴席可以開始了麼?”身旁恭敬的走上來一位身著淺紫衣衫的丫鬟,莫絮順著聲音向她望去,臉上卻是燒的愈加厲害了。他暗道一聲糟糕,剛剛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細細去打量周遭的境況,全盤的心思都落在那個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的心的人身上。真真是無藥可救了……
莫絮含糊的應過一聲,拉著段青寧坐下,便由著那名紫衣丫鬟去張羅。反正從頭到尾,這件事他也是被池淳書弄的迷迷糊糊,不清不楚。
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
洞閣很寬闊,環視過去,四麵是繁複的雕花刻壁,而中央是一個足夠納下十餘人的空地,下麵鋪設一個圓形的羊毛地氈,極盡奢華之能事。莫絮看的真切,卻是忍不住將眉頭皺的越來越深。這可要花費多少錢銀啊?這個池淳書!若是被爹知道,指不定又是一頓打。
正想著,忽聽兩聲雙手拍擊的脆響,他與段青寧同時抬眼望去。琴音撥動,顫悠悠的從外麵傳入。紗帳後,嫋嫋而出的是兩行用羽扇掩麵而行的女子,身隨音動,每一個起轉抬合,都被她們完美的接連在一起。
媚態百生,卻又清婉若蓮。
段青寧見慣世間百態,自然對此不以為奇,卻不知莫絮自小便未涉及這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般美的事物落在眼底,有那麼一瞬,竟讓他移不開眼。然而心中所想卻是——男子果真難及女子,雖然如今男風盛行,然而每家都當以續繼香火為己任。眼眸裏的光華漸漸暗去,不知道先生是不是也在乎這些?
段青寧隨意坐看著,臉上雖是聲色未動,心下卻是心思百轉,他隻知莫絮性子純良,卻萬萬未料到今日他邀自己來臨水閣是真真為了欣賞歌舞。看著少年呆愣的神色,他不自覺皺緊了眉,當即便開口道,“我們回去吧,你爹不是還為你宴請了客人麼?”
“不行!”花了那麼多錢,若是現在回去便更加不值了。莫絮看著段青寧愈加冷沉的表情,心裏發憟,立即軟聲道,“先生……我是說……恩……這麼早回去,不是浪費了我對你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