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厚道!怎麼可以舍了我疼別人!”語氣埋怨卻十分討喜。
莫絮將探究的目光緊緊鎖在少年身上,其實他看得出這名少年根本就不願意服侍這些人,但是他又緣何要幫自己?
目光交接的刹那,他看見少年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和……哀求……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是卻終於在壯漢嬉笑著伸手去攬少年的細腰的時候,抿著唇從容的淡聲道,“你敢不敢與我賭一場?”
“哈!你們聽到了嗎?他說要和我賭?”四周的人笑得前仰後合,莫絮仍是一派的風淡雲輕,“怎麼樣?你敢不敢?”
“好!你要怎麼賭?賭什麼?”
“搖色子”光影投射在少年清澈的眼眸裏閃過微亮的迫人光華,“以點數論輸贏。若是你贏了,我,歸你。”食指指尖回轉方向,他挑眉指了指自己,隨即又趕在那人興奮的神色之前,緊接著說道,“若是我贏了,你要給我一匹馬……以及……他……”眸光微轉,輕輕落在不遠處少年驚喜的神色。
“如何?”薄唇微啟,莫絮胸有成竹的問出二字。
壯漢低頭沉吟,卻在莫絮挑釁的目光中腦子一熱的應了下來。
羊腸古道之上,暗影稀疏之中,有馬蹄聲蹬蹬蹬的急急響起。
“誒誒誒……”身後的少年戳了戳莫絮的背,興奮的聒噪道,“你怎麼知道那個龜孫子會放我們走?還有還有,你怎麼有信心一定會贏?”
“他既是一幫之首,斷沒有在兄弟麵前做出出爾反爾的舉動,再者,我從頭到尾也沒說過我有信心會贏……”莫絮輕歎一聲,微轉了頭,回身問道,“倒是你,你方才為何要救我?”
“唔……”少年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咯咯笑道,“我心地善良啊……”
“……”
揚鞭策馬,塵埃被風急切的撩起,然後一層層的翻湧開來,在清冷的月光下留下一道道寂寞的傷痕。
莫絮從來不知道原來離了家會這般想念,往日總是嫌棄莫韋家教嚴厲,如今不過一日光景便叫他認識到世道的險惡,人心的難測。於是便愈加的懷戀起家中的溫暖,也不知他出離這兩日莫韋是不是很擔心……
到了煙州城門外,少年便與莫絮分道揚鑣了,美其名曰——互不相欠。輕輕笑了笑,沒心思去揣度少年的身份,莫絮隻應了一聲“好”,便絲毫不做留戀踏馬而走,留下少年在身後“喂喂喂”的叫個不停……
不知為何,愈近莫家,心中的那抹不安便又深深湧蓋上來,帶著窒息的痛感,一點點的扯著痛,如心被撕裂的感覺,清晰卻又迷茫……
莫絮緊皺了眉,在翻身下馬的刹那恍惚間聞到了空氣中淡淡彌散而開的血腥味,心下一顫,旋即急急便向大門處跑去。
紅漆楠木大門輕輕合掩著,沒有站門的小廝,沒有等待著的莫曉飛,什麼……都沒有……
身子不可抑製的幽幽顫動著,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指尖輕輕抵開大門的刹那,有溼潤的液體從門頂旋著風直直滴下,堪堪落在他光潔而飽滿的額頭,而後順著柔滑的肌膚輕拉著滑下,留下一道豔紅的血痕。有那麼一刻,他仿佛看見血色的曼珠沙華在刹那開滿了整片山林,豔麗卻帶著詭譎的誘惑,像是永遠也無法洗清的罪孽……
“爹……”那聲啞聲嘶叫破了黑夜的悠長,生生割出心底的一層肉——血肉淋淋。
那種深沉的悲傷痛徹心扉,深入骨髓,難自忘,亦不能忘……
一陣急厲的掌風從側麵毫不留情的劈打過來,帶著濃濃的殺意,然而他卻像是失了魂一般,不閃不動。直到心口悶痛驟起,身子飄飄著墜落的那一刻,他才忽然看見天地在眼底悠悠轉動,看見那人嘴角那抹溫柔至極的笑,然而明亮淡去,黑暗恬淡而安寧的緩緩將他吞沒,再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