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進門，突然明白金妮的缺席是計劃好的。赫敏可不會心血來潮飛路過來。
我們在廚房餐桌邊坐下，握著盛滿茶的馬克杯，盯著各自杯中的內容仿佛第一次上占卜課，好似這冒著蒸汽的液體蘊涵著如何讓我們繼續談話的答案。我們同時抬起頭，看見了對方緊張不安的表情，於是緊張的氣氛被打破，我們互相微笑，笑容終於變得誠懇。
“那麼你有什麼事？”我問，口氣比之前沉靜。我現在冷靜下來了，先前我衝撞她，但現在看來沒必要激動不安，愧色再次湧上我的臉。
“我一直很擔心你，哈利。你最近看起來……呃，我不曉得，大概是疏遠吧，我不清楚你怎麼了，但是你的確變了。”
“我同意我是不一樣了。”我看到她因自己的說法被證實而驚訝。“你看，我最近一直在思索，我猜那讓我開始自我反省。你所說的是不是就這個意思？”
赫敏啜了一口茶。“也許，對，可能就是這樣。你最近完全變了，哈利。”
“不，我沒有，其實並沒有。”我口氣堅定且堅持。“我已經改變了很久，隻是現在孩子們都在學校，我的不同變得更明顯了而已。”
“你指什麼，所謂的改變？”
“我一直在思考，赫敏，明白了關於我自身的一些事情：呆在家的大部分時間我都不覺得完全順心。我一直把時間花在格裏莫廣場給那邊的圖書館作編目。”
“是的，金妮提到了這一點。這看起來不像你。”
“我會看書，赫敏。而且這也像我幹的事，隻是不符合其他所有人對我的想象，特別是金妮。老實說，我很驚訝你沒發現這點。”
“哦。”赫敏安靜下來，再次看向她的馬克杯。當她抬起頭來，她眼神悲傷。“我想金妮不知道怎麼對付這事。”
“我不覺得她還有什麼可做的。我不指望她改變。她就是她，而且我覺得我剛剛才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人，而我並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種人。要命，我甚至不是我自己之前以為我是的那種人。當我年紀小些的時候，我就從沒時間能好好地想想我自己，隻是隨波逐流。我總是追隨他人的期待，朋友的期待——是的，那也包括你——鄧布利多的，我甚至順從分院製度。現在我得以遠離那些經年累月的危機，不用因為學校和孩子忙得團團轉，我深信我最終了解了自己是誰。我想我在年紀小些的時候會那麼逆反，部分就是因為真實的我與巫師世界的期待完全不符。我不介意告訴你這對我來說亦有些出乎意料，赫敏。”
“那麼……那意味著什麼？對於你和金妮，我指，關於你們的未來？”她的表情扭曲，一道痛苦的表情劃過她的臉。“還有對於你和我之間的一切。”
“我希望你會更喜歡現在的我。”我試著笑，結果搞成了一臉苦相，“你的朋友，哈利?波特，書蟲，自省者，思想者。”
赫敏伸出手，握住我橫在桌上的手，緊握。“我像以前一樣喜歡你，哈利。你是對的，我不會介意這改變。隻是我覺得金妮不會喜歡這點，而且想到那會對你和她的婚姻產生什麼影響，我就無法不悲傷。”
“是已經產生的影響。”我沉重地說。“近來我覺得金妮無法應付我，我知道自己也沒法應付她。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不在家，老實說，那是為了避免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這跟斯內普毫無關係，即使是在自己的內心，我都沒有理由要提起他。因為他已經不在了。
赫敏點頭。
“我猜你得跟她彙報？”我的聲音聽來苦澀，雖然我已盡力想把苦味隱藏起來。
“哦，哈利，你說得太齷齪了。我過來隻是因為金妮很苦惱，她想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麼。”
她可以試著聽我說話，可以試著給我一點空間，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她已經把這點表達得很清楚。
她可以試著滾蛋……
哦，閉嘴，斯內普。我對自己內心這場小小的對話虛弱地微笑了一下，赫敏古怪地看著我，於是我慌忙找詞填補這突然到來的可怕寂靜。
“那個，現在你明白了。她沒什麼可做的，她不會改變自己的個性，我也不希望她那麼做。她就是金妮·韋斯萊，而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同樣地，那吵雜的，規模巨大的一家子也沒什麼不好。隻是……我不確定他們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了。赫敏，我需要一個家，我需要自己孩子——即使我曉得他們現在住在霍格沃茨，不再那麼需要我的陪伴了。但不管怎麼說，赫敏，最低限度，我得做我自己。”這些話出口的時候我就明了它們聽起來不怎麼高明……不怎麼高尚。而且，對，該死的，不怎麼格蘭芬多。
喝完茶赫敏離開了。我走進起居室，盯著火爐看了一會兒。一石激起千層浪，我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感受，我隱匿了那麼久的感受，但我一直清楚它們不可能被永久埋葬。她的來訪幫我把它們引了出來，這感覺將於我心中日增夜長，但是眼下，尚算微弱。我確知的一件事是——情況將會發生變化。金妮會從赫敏那裏打聽，我能做的就是坐等她的反擊。想到這一層，我覺得整件事都詭異地空虛，我的心冰冷，好似寒意從我的夢中侵蝕了我的內裏。不過這是麻醉，是某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