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為他求情的人,更是被他嚴詞斥責,以表不滿。
前幾日程今今進宮,言辭懇切,淚如雨下的懇求他,希望能饒下周言一命,他自然是應下了。
他想拖些時日等這些老臣的怒火逐漸消弭,便讓周言借機假死,逃過一劫。
禦書房裏,濃重的龍涎香彌漫,周言閉上眼,等待著皇上的審判。
“那朕就將這個賜予你。”皇上的聲音威嚴沉重。
一旁的小太監極有顏色的走向前來。
周言嘴角掛著似如釋重負的笑,他直起身子,望向那蓋著明黃綢布的托盤,眼裏帶著決絕,可那視死如歸的決絕裏,似是還藏著一絲不舍。
再見了,小郡主,我真的不能再陪你了。
他猩紅的眸子裏,掩映著繾綣的情意,看著那刺眼的明黃綢布一點點的靠近,最後在他眼前停住。
他伸出顫巍巍的手,將綢布拉開。
皇上畏熱,初夏的季節,便在禦書房擺上了冰。那寒氣滲進周言的骨子了,凍得他不自覺一抖。
他閉上眼,眼前浮現出小郡主清淩淩的笑眼,突然渾身就有了勇氣。
他一死,小郡主與王爺依舊是皇親國戚,皇上縱使不看在年少情誼,也會看在宗室的麵子上,不遷怒於他們。
周言睜開猩紅的眼。
那明黃托盤下的竟不是白綾,而是件虎皮大襖。
禦書房裏一片寂靜,皇上靠著椅背,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書案。
他看著呆若木雞的周言,心中暗笑:“這是朕去年獵到的,你與今今大婚,我也未能到場恭賀,這件大襖就權當做朕送你們的新婚賀禮吧。”
“皇上。”周言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不遠處,坐姿毫無威嚴之氣的帝王。
“南川寒涼,那丫頭畏冷,想來這賀禮,應當也算有些用處。”皇上不慌不忙地道:“你沒事,就退下吧,朕乏了,得回去睡個回籠覺了。”
說著他便打著哈欠,前呼後擁地離開了。
周言愣愣地端著件虎皮大襖,走出了禦書房。
正值夏日,烈日當頭間,他抱著保暖的大襖,再加上他那呆愣癡傻的表情,頗有些滑稽。
送他的小公公低下頭,遮掩下自己上揚的唇角,道:“督主不必憂心,皇上的意思,是要放您一馬呢。”
“可,這是為何?”周言百思不得其解。
小公公撓了撓頭,他師傅是皇上身邊的小喜子,自小伴在皇上身邊,頗受重用,故而他也時常侍奉在禦前。
但皇上的心思,誰能揣測呢?小太監憨憨地撓了撓頭,道:“這奴才也不知了,想是長樂郡主這幾日時常入宮,言辭懇切的在皇上麵前說了好一會話,出來時眼睛都是紅的呢。”
他頓了頓,看著傳聞裏陰戾狠辣的督主大人,眉頭緊鎖,眼底泛紅的樣子,有些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郡主這幾日時常進宮?”周言啞著嗓子問。
他隻以為小郡主這幾日因為他的事,心中煩悶,所以時常出門散心。
“是,這幾日都來了,估計是因為這樣,皇上才心軟了吧。”
烈日當頭,周言站在毒日頭下,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他心中酸澀,愧疚的情緒潰不成軍。
小郡主為了他這般費勁心機,他卻絲毫不知,還寫了那樣的一封信給她,自己真是。
罪不可恕。
但也許,隻要小郡主還沒看到那封信,他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周言眼裏透出光,長步一邁,急速前行。
隻要在小郡主看到那封信前回到府中,攔下那小太監,自己就還有機會。
對郡主的愧悔,他還有時間,用一生來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