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穿著一件短褂,一條黑色肥大的褲子,更因為趕路,身上灰撲撲的。
這樣的他根本唱不得戲。
楊三爺道:“你好久沒開過嗓,再好的寶刀,太久不出鞘,也是會壞的。”
“我答應過班主,不讓他擔心。”
“那個老頑固,怎麼聽他的話?”楊三爺哈哈大笑,“知道為什麼我能走到今天嗎?從古至今,從來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們膽子太小,何不妨把眼光放得長遠一點。更何況,我也沒做什麼呀。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都是正經買賣,又沒殺人又沒放火,你們太過草木皆兵。”
虞懷簡沒說話。
楊三爺說他們草木皆兵,老班頭說他常在河邊走,遲早要濕鞋。
總之誰都有理。
楊三爺想了想,又道:“他是老頑固,你是小頑固,我勸不得你。他還跟你說過什麼?”
“他讓我別理你。”
楊三爺一噎,最後搖頭道:“死腦筋,榆木頭。”
楊三爺很頭疼。
他需要和虞懷簡完成一筆交易。
作為八一巷暗中的主人,平時在巷子裏的交易都有他的一份抽成,累積起來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但對楊三爺來說,這都是蠅頭小利。
來這裏交易的農民,很多都是鋌而走險,迫不得已才來的。多的是救急,存的不是發家致富的心思,膽子也小得很。
楊三爺能從他們手裏收購的物資遠遠不夠供應。
他需要一個可以穩定的、大膽的、不要命的中間人,為他牽線搭橋,為他開發出大山裏豐富的物資。
虞懷簡就是楊三爺的人選。
他身上有股子狠勁兒,為人卻很有原則。有原則,但不會毫無底線。
關鍵是他無父無母,好控製。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很合適。
楊三爺原本以為,像虞懷簡這種初生牛犢是不怕死的。一些膽大的事情,就該找年輕人去做。
可惜,就是太聽老班頭的話。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簡直就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那樣囉嗦。
勸說不成,楊三爺也不強求,人家不願,他也沒法子。買賣,自然是要你情我願。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也難怪虞懷簡不答應。
正想放人,卻不知想起什麼,楊三爺道:“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姑娘呢?”
虞懷簡的眉眼一動,麵上有別於冷淡的神色,不過稍縱即逝。
他淡淡道:“人家姑娘不來了。”
楊三爺含笑,“是呀,是個好姑娘,應該很多人喜歡,不知道說親了沒有。”
虞懷簡桌底的手都攥起來了,“我不知道。”
“挺可惜。”楊三爺笑了,“我看人家姑娘挺好,還以為是跟你一對兒的。不過想想,應該不太可能。人家細皮嫩肉,一看就沒怎麼幹活,也沒吃過苦。人家怎麼會讓閨女嫁給你,跟著你受苦呢?”
虞懷簡猛地看他一眼,沒說話。
一雙眼翻騰著巨浪,他卻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
少年人的感情,總以為別人都瞧不出來。但實際上那雙眼睛一瞧,就能看出熱烈的感情。
藏不住的。
楊三爺是個人精,能看不出來?
他笑意更深了些,“你家徒四壁,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人家姑娘憑什麼跟你?如果是我閨女,我也不願讓她嫁你。我倒是能幫你,可你不聽話,真是可惜了。”
“ 我先走了。”虞懷簡站起來,顧不上失禮,極快道:“要是再不走,回家就晚了。”
楊三爺沒說什麼,擺擺手讓他走。
年輕人心思太好猜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呐。
楊三爺搖頭笑笑,像隻狐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