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市井人生(1 / 2)

兩人雖然訝異,但她們相信老實本份的班老二絕幹不出傷天害理的事兒,還是相信了他。

“也罷,快去洗洗。看汝將自己弄成什麼樣兒,衣也碎了,發也亂了,一身臭汗味兒,都餿了。天上掉下十萬錢(1),家裏正緊巴巴地呢……”班超生命力旺盛,衣衫濕透又捂幹,濃裂的汗酸味兒,嗆得雁旋直皺眉頭。得了十萬錢,家裏可以活套一些,她二人是持家過日子的,自然心裏高興,也樂意幫他遮掩。

班彪自視史家之後,清高迂腐,家規甚嚴,最瞧不起的就是貨殖取巧之輩。他對非學問功名所得,一概視為身外之財,以為取之不義。班超習武健身他不反對,以勇力報效國家、求取功名,他更是竭力讚成。但他視酒肆如聲色場所,更不用說歌坊、伎館了,班家人如敢涉足,他是絕不能容忍的。

雁旋還沒有與班固圓房,但班超向以嫂嫂相稱。平時兩人說話,也尊卑份定,不再似童年時在河西那般隨意、那般親熱。此時見班超戰戰兢兢的樣兒,雁旋命小廝將錢悄悄抬進中院,夜玉又詳細詢問了一遍比武緣由後道, “師母不怪汝,還十年之約,這樣狂徒就是欠打!”

夜玉是班彪和夫人樊儇在更始之亂時亡命河東途中收留的侍女,後來便嫁與老家仆虞四月。而虞四月原是羌人武伎,後來為班彪父班稚收留,一直為班彪貼身侍從。虞四月也是班超第一任師傅,故而班家後人一直稱夜玉為師母,並以母禮相待。

“沒想到瞎練一通,竟然打敗淳於公子了……早點滾去挺屍吧,明日晚好看燈!”此時,嫂嫂雁旋也沒有責怪班超,小嘴裏感歎了一頓,將金綬帶藏匿進袖中,並命侍婢芙蓉、慕容越燒水,好讓班超早點洗漱休息。

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班府內依然一片文人府第的幽然恬靜,可雒陽劍壇卻似發生了一場九級地震,來了一次大洗牌。雖然班超瘦西湖一役震動雒陽劍壇,江湖上盛傳班家老二是劍壇絕世高手,但這傳言卻被班府緊閉的大門擋在院外,班彪身在象牙塔尖,悉心栽培大公子班固與小女班昭,對二公子班超則隻會搖頭歎息,自然一絲未聞。

班超依然過著默默無聞的日子,“關中人家”一場大戰後,師傅左車也沒問結果,他便也很快放諸腦後。他依然午出晚歸,每天都到邙山之上,跟師傅廝混半天。

陰曆九月二十日,一年一度的秋社節到了。

早在秋社前二三天,班府上下就一片忙碌。製糕備酒,籌備犧牲祭品,趕紮燈籠。雒陽不是河西,角燈籠(注:以獸角楦撐成罩的燈籠)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班府紮的燈籠,是用細竹篾紮成骨架,外麵再敷衍上麻質紗布,裏麵再在底部固定獸油燈一盞就成了。形狀有宮燈、紗燈和吊燈式樣,造型則有人物、山水、花鳥、龍鳳、魚蟲等等。

秋社之日,建武大帝劉秀淩晨時分便率文武百官,至城南雍台和社壇,祭祀天地,感謝天道酬勤,漢帝國五穀豐登。各州府郡縣,均築壇祭社稷。漢時春秋兩社,俱是朝野同樂的重大節日,各鄉裏村舍,皆重社祭,春祈五穀豐登,秋報年年有餘,可謂舉國歡騰。

班彪自入雒陽便一直有病,此時身體稍好,夫人樊儇也稍心安。竇府專門派人以社糕、社酒齎送,夜玉趕緊派虞四月,攜新葫、密脯、五陵原班家老酒等向竇府回禮。班固在太學未歸,班超和雁旋帶著小廝、侍婢,在班府外紮上燈樓,上麵掛滿幾十個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燈籠,裏裏外外一派節日景象。

晌後時分,竇府的幾輛輜車到了,樊儇帶著夜玉、雁旋、班昭登車,到上東門竇融府回“外家”(注:漢時稱娘家為外家)。

班氏一族早在更始之亂時,便盡亡於戰亂,僅班彪一人逃到河東幸免於難。後來班彪進入河西,為河西大將軍竇融畫冊事漢,成就千年偉業,班竇兩家自然也世誼深重。每年的元旦(注:即正月初一)和春秋兩社,竇老夫人便以竇府為班氏外家,接班府眾婦過府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