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座宅院是班府的故苑,正是阿翁班彪率全家人跟隨竇融大人進入雒陽後的棲身之地。
當時,阿翁班彪建不起新屋,便租住在這裏,一住便是十數年。這座普通的士人宅院,記載了班家在雒陽時的清貧但卻雅致的吏民生活,記錄了班超兄妹三人的幸福時光和他們的少年歲月、成長足跡。
這個普通的住宅,裏外三進院子,正房偏房共有房屋二十餘間,室內用度一應俱全。這裏是雒陽文化氣息最濃的地方,離太尉、司徒和司空府三大衙門咫尺之間,離皇宮南宮上東門外的馬市也不遠。從這裏經過開陽門出城,離城南雒水南岸的太學、靈台、辟雍也不算遠,因此是都城雒陽的文化中心。
尤其是,正是在這座普通的宅院前,班超的心被當時年僅十餘歲的一個雒陽女孩帶走了。此刻故地重遊,年少時的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怎不叫他感慨萬端,淚濕衣襟。
故苑重遊,讓班超感慨萬千。
他牽馬佇立在門前,忽然一陣風兒刮過,院內的三株大槐樹簌簌、沙沙一陣響動。聽著這熟悉的響起,班超一陣恍惚,眼前又浮現出一幕幕場景,他與兄長班固兄弟二人對坐於席,阿翁班彪坐於正席案後,手裏拿著戒尺,正在講授《春秋》。
他在黑暗中抹掉眼淚,一時沉浸在幸福、難忘的童年和少年歲月裏。
當年班彪率全家跟隨竇融入京後,竇融被拜為司空,可光武帝劉秀卻沒有征用班彪。班彪一身傲骨,自然不甘到竇府當門客、私臣,於是,堂堂的三輔文章領袖,才高八鬥的班彪竟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失業了。於是,他在開堂授徒、著史的同時,也加強了對兩小兒的訓導。
那時每天晌前晌後各有一個時辰,是班超最難熬的時候,每一刻都是那麼漫長。
正屋之內,地上鋪席,由蘆葦或秸杆編織而成。擺席有講究,席子在堂中要放正,即席的四邊要與房屋廳堂的邊、壁平行。席上擺放三隻矮案(注:漢時又稱幾,稍矮),案後各放一坐床。班彪居中麵南坐於床(注:漢時的坐具)上,兩小兒在兩側相對而坐。
案上擺著木簡,簡旁有筆墨。班彪正在講解《春秋》,兩小兒小小的身體在坐床上正襟危坐,搖頭擺尾,字正腔圓,一字一句跟著朗誦著。
這種坐床,與現代的床形製和功能完全不同。較矮且較小,主要供人坐。漢時尚沒有椅或凳之類,人都是坐於床上,貧賤庶民則幹脆坐於席上。隻到東漢末年,中原才出現“胡床”,由北方遊牧民族引進中土。胡床係用繩帶交叉貫穿而成,可以折起,類似今天的馬紮,所以又稱繩床、校椅、交椅等。
突然,“啪啪啪”幾聲,班彪敲響戒尺。並對班超怒喝道,“坐毋箕踞,汝欲輕慢聖人邪?!”
班固依然正襟危坐,班超則被嚇得嗖地收回兩腿,老老實實地跪坐於床。原來,班超坐累了,偷偷將屁股坐到床上,兩隻小腿悄悄伸到案下,不巧被麵南而坐的班彪逮個正著,所以被訓斥“坐毋箕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