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班超並未聽懂她的話,一時說得興起,且越說越離譜,馮菟咬咬牙正色道,“二兄,聽吾說幾句。雖然吾恨汝當初無情,此時吾已知汝心裏有吾,馮菟知足了……宋洪早亡,宋家一家老少就靠吾一人撐著,當初吾初嫁夜,並未落紅,宋家一點不怪。吾已經離不得宋家,吾走了,宋家必亡……”
“馮菟,汝如此苦自己這是何必?有馮兄就近照應著,宋家不會亡。汝兩個孩兒,想留在宋家或帶到班府,都是人情天理,完全自主……”
“二兄,別再說了!”
馮菟尖叫一聲,打斷班超的話,“宋家老人待吾如親閨女,吾斷不能棄之。宋洪待吾更是不薄,吾要讓其走得安心、放心……二兄,就讓馮菟做兄長的親妹妹吧,他日吾會至雒陽看望兄嫂,看望老夫人……”
班超怔住了,馮菟淚如泉湧,聲音雖小卻說得決絕,似已深思熟慮,他心中有了一絲不詳之感。一顆興奮的心如從高山之巔,一下跌落萬丈懸崖,“馮菟,汝剛說什麼?當年是吾無知,傷害了汝,超悔之晚也。難道,汝真的……要離開吾?”
馮菟抬起淚眼,直視著班超的眼睛道,“二兄,妾早不是五陵原那個無牽無掛的豆蔻小女了。馮菟雖是女流,然已是宋府一家之主。謝二兄挽留,明日淩晨,吾就要返回茂陵,二兄多保重……”
馮菟說完,不敢看班超上眼,起身麵向班超,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捂嘴啜泣著倉皇返回宋母的大木屋。
班超怔怔地看著馮菟含淚離去,他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沒想到,年少時的荒唐、蹉跎,對馮菟傷害如此之深。馮菟哀怨的淚眼,悲痛欲絕的神情,在他的眼前晃動。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知道,他已經永遠也不能得到馮菟的原諒,他已經永遠的失去了她……
當天晚上,月色如水,明亮的火炬把營區照得如同白晝。士卒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五十名胡人男女,圍著篝火,奉獻了一台別具風情的西域歌舞。辦了隗令和五陵原上的惡霸弓家,班超心裏高興,他和士卒們同樂,一碗接一碗地豪飲,最終把自己弄得酩酊大醉。
當天深夜,酣睡中的班超,忽然覺得一個溫軟的女人與他相擁在一起。他以為是馮菟與他重歸於好,兩人恩愛如水,攜手同赴瑤台仙境。第二天,他一覺睡到朝食之前,陡然醒來,猛一翻身,枕上尚有餘香。他心裏有預感,便急忙走到外帳。
當值的班秉稟道,“尕叔,汝醒了啊。嬸天未明時便已離營,返回茂陵去了……吾是否將嬸追回?”
班超心裏如刀絞一般,他已知道,咋日夜必是馮菟,除了她還有別人麼?他心裏驚濤駭浪,麵上卻風平浪靜,淨臉、朝食,走進訓練場。
半個月後,果然如班超分析的那樣,馮墾夫妻二人,果然坐著輜車來到了太華山軍營。
此番來與當年相見自是不一樣,當初馮菟不得已嫁給宋家,馮墾曾和班超在田野裏打了好幾架,雖然班超未還手,他幸而未被揍得鼻青臉腫,但手腳也疼了許久。這一次不一樣了,右扶風已將田地發還馮家、宋家,他是來感謝恩人的,來到漢軍營前,馮墾戰戰兢兢,緊張得說不出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