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對司馬南的慍怒視而不見,坦然辯道,“非也非也,此一時彼一時。今西池已亡,北匈奴雖蝗旱之災頻仍,然漢朝周邊大勢亦未嚐有變。大俠或不知,漢廷內部不睦,諸王反心尤甚。國師‘兌上乾下’策,正是要借助漢廷內部變故,內借諸王之勢,外借諸國之力,由內而外,先亂其北征之心,後再扳倒劉莊之漢……”
司馬南右手擲爵於案,左手揮過,打斷滔滔不絕的使者,“漢地諸侯不似前漢,封國軍政大權盡掌於國相。劉延、劉英、劉荊之流,有諸侯王之名,卻無諸侯之實,雖存反心,又豈能成大事哉?國師將希望寄托在諸王身上,定然又是竹籠打水,一場空歡喜!”
“大俠差矣!劉延、劉荊或是浪蕩子弟,可楚王卻大不相同!”
使者辯道,“今日之彭城,已成天下歸心之地。浮屠遍地,信眾以千萬計,漢朝國內,二千石官吏、列侯,莫不以交結楚王為榮。楚雖遠在海邊,可雒陽劉莊卻鞭長莫及。隻要楚王舉起大旗,天下必四方響應。倘楚王起於東,大俠起於西,諸羌國出隴右、蜀中,單於領兵出塞北、河西,試問大俠,彼時劉莊如何應對?”
這次會麵,司馬南到底未做出任何承諾。
六月初,一個叫毗濕博奴的大月氏國佛陀,用一匹白馬駝著佛經,從西部高原進入隴右,又過陳倉,奔向三輔。司馬瑞帶著族人,一直迎到陳倉,將佛陀迎進茂陵的司馬浮屠。毗濕博奴在茂陵開壇講經三天,近萬名信眾參拜佛陀,一時間三輔震動,各郡矚目,成為佛界盛事。
這天夜深人靜,一輛輜車從司馬浮屠的後門悄然馳出。此時的浮屠前麵,無數信徒仍從四麵八方趕來朝拜,他們夜晚便紮帳蓬宿在浮屠的四周,一些庶人和賤民幹脆露天而臥。輜車躲開眾信徒,離開浮屠後,一直馳進司馬氏莊園中,來到位於莊園西側的司馬氏宗廟前。
一個魁梧的身影從輜車內低頭走出,昂首挺胸走進宗廟之內。這個佛陀正是毗濕博奴佛陀,此時,他一改白天敦厚、睿智、慈眉善目的形象,快步走到擺放著司馬氏祖宗牌位的大廳內。而司馬瑞則隻能送到大廳門前,便畏畏縮縮地站立在門前,佇足不前。
此時的宗廟大廳內,燈籠閃爍,影影綽綽。隻有一個少年婢女,在香案前侍候著香火。一個高大的男人正跪在祖宗塑像前,頭叩於地。聽到腳步聲,此人慢慢起身,轉身抱拳道,“參見‘國師’,大人辛苦了!”
原來,這個毗濕博奴“佛陀”正是北匈奴“國師”呼倫。聞地上人言,也趕緊也抱拳道,“方甫大俠辛苦了!”言畢,走到條案前,拈起幾柱香在燭上點燃,插到銅香爐內,便在香煙繚繞中,退後幾步,向司馬氏祖宗塑像三叩首,嘴裏念念有詞地道,“臣匈奴大國師呼倫,叩拜祭奠隴右、關中王列位先祖!”
司馬南聞言大驚,“關中王?呼倫國師……何有此說?!”
呼倫緩緩轉身,看著魁梧的司馬南,先在客人案前坐下,然後不容置疑地說道,“方甫大俠,吾此番前來,並非為說將軍反漢。隗裏令木容轂已歿,將軍亦被削去行右扶風事一職,劉莊暫未動汝,蓋因汝乃馬皇後前門人也。然而,劉莊非常人,豈是因女人而壞江山社稷之君?將軍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