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同情那些即將被處決的人,所有人都在等著那個時刻的到來。對這些牧民來說,這不過是枯燥生活中多了一點漣漪,多了一點樂子!
土台前的高案後,端坐著四名官員。權黍一一邊與相熟的商賈、牧民打著招呼,一邊悄聲對班超道,“中間坐者,即鎮守使屈趄屠……”話音未落,隻見體形胖大的屈趄屠一揮手,一排十麵大鼓前,士卒們揮動鼓槌,鼓樂聲震天響起!
班超站在人群後,離橫木下被套了絞索的四人相距不過十來丈遠。這四人都是牧民裝扮,膚色、相貌與當地牧民一模一樣。他們都受過重刑,衣衫上的血跡已經變成黑色。麵對死亡,他們有兩人目光平靜,麵無表情,全無懼色。另兩人閉目,隻偶爾會睜開眼,貪婪地看一眼藍天、雪原和叢林!
鼓聲停了,屈趄屠開始宣布四人罪狀。班超聽得明白,屈趄屠盡訴眾人罪狀後,又指著其中四人說道,“此四人均為漢軍斥侯,隱藏在伊吾廬城,試圖刺探軍情,被刺奸曹張望大人人贓俱獲。以其罪,判處縊殺!”
他又指著另兩人高聲道,“此二人為通敵者,蒲類人之敗類,為漢軍斥侯提供便利,在北城被抓獲。以其通敵罪,亦判處縊殺。”說著,他轉身指著跪著的老人、孩子道,“其家人女為奴,老者、男人車輪以上者腰斬。凡通敵、資敵者,皆以此為例!”
屈趄屠說完,慘烈的屠殺便開始了。
四名漢軍斥侯與兩名牧民,腳下的木架子被踢開,身體被士卒們吊向半空,正在痛苦地掙紮著、戰栗著。班超分明看到,四名斥侯在木架子被踢開前,都留戀地看一眼天空、樹林和大地,帶著不舍和不甘的心,腦袋被繩索吊緊、扭向天空。軀體哆嗦著、戰栗著,雙腿與雙腳反射性僵直、蹬踢著、搖晃著。
時間仿佛靜止了,時間又變得那麼漫長。隻有奔騰不息、呼嘯而來的寒風,仿佛無休無止。
班超的心在滴血,刑卒的心在流血。就在他們眼前,不過十幾丈遠,四名漢軍斥侯正在痛苦地死去,可他們卻還要裝出好奇的心情看“熱鬧”。
斥侯們知道自己必死,凡是被派到敵後的斥侯,無不早已將生死置外。斥侯們並不是在做無謂的掙紮,他們的身體完全是反射掙紮了很長很長時間,才淒慘死去。最後身體變得軟軟的,隨寒風舞動。
而兩名蒲類牧民被吊起後,卻死得極其拖泥帶水。牧民們與斥侯不一樣,他們恐懼、不甘,強烈的求生欲望,使他們被扭曲向天的臉上,雙眼恐懼、徒勞地瞪著藍天。雙腿徒勞地蹬踏著,努力著,似乎想夠著地。他們越掙紮,繩子勒得越緊,死得也就更加痛苦。與斥侯們一樣,他們也掙紮了很長時間,最終才在抽搐中死去,慘烈無比!
接下來更慘烈的一幕迅即展開,或許是為了增加觀賞性,北匈奴士卒先是解開了捆在牧民手上的繩索。劊子手們然後才一一舉起彎刀,將跪著的老人、青壯年與孩子們一一腰斬。行刑前的恐懼、絕望,腰斬後那震驚、驚恐、痛苦、不甘,令人不忍卒睹。
“阿塞快看,腰都砍斷了,手還在動耶……”
“腰斬成兩截,一會才能死。看到了,掙紮兩下,便死球了!”
牧民們瞪大著眼,兒童在快樂地看著這新奇的事,他們麻木地看著同類被慘烈處死。刑場變成了屠宰場,士卒們的彎刀不時高高舉起,一個個牧民被斬為兩段。刑場上血流成河,哀嚎聲、尖厲哭聲、求饒聲、慘叫聲、呻吟聲,淒慘決絕。濃濃的血腥味兒,彌漫在白楊溝畔。殷紅的鮮血,洇紅了潔白的積雪……
最慘的是那些被腰斬的人,他們的痛苦也被延長。身體被斬成兩段,卻呻吟著、慘叫著,這才慢慢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