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犬巨大的衝擊力,淳於薊捏著其脖頸,也瞬間仆倒在地!
這是一條西域獵犬,體形比小姑還要壯碩。頸椎被捏碎,狗四足蹬踢著、抽搐著、戰栗著,掙紮了很久才慢慢軟了下來。院內正屋與兩廂屋簷下各有一排小燈籠,隨風搖晃著,雖然影影綽綽,但巨犬剛才是隱在何處的呢,淳於薊有點莫名其妙,到底未搞明白。
他提著仍在緩緩抽搐的胡犬,躡手躡腳地來到正房前,裏麵漆黑一團,似無人居住,他便將犬屍扔在牆角黑暗處,然後悄然來到左邊廂房門前。從門縫中見到幾個年輕的蒲類國仆婦,有的在膾肉,有的在炙烤,香飄四溢。巨大的灶台上,一個陶鼎霧氣蒸騰,裏麵的燉食似乎也快好了。灶台前後,一人坐在胡床(注:即馬紮)上往灶內添柴,一人站在灶前忙活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他放過了這幾個正在皰廚內勞碌的無辜仆人,便又來到右側廂房前。見門上掛著一把三簧銅鎖,手一發力,便將銅鎖哢嚓一聲、拽斷,然後輕輕推開門。確定室中無人,便掏出火石打火點上燭,隻見臥室內已經收拾一空。端著燭走進書房,竟然也收拾得整整齊齊。淳於薊眼前一亮,隻見案上放著一把寶劍,遠遠一看,燭光下劍柄上寶石晶瑩閃爍。
難道正是班超班秉、班騶、蒙榆、周令曾經說過的七星寶劍?
劍下壓著一塊黃色縑帛,淳於薊向案子邁了一步,略一彎腰便心裏大驚,可右腳已經邁出去收不回了。他神經嘣地繃緊,迅速單足發力蹬地,人瞬間便扶搖直上,左手抓住屋頂橫梁。幾乎在此時,室內“颼颼颼颼”四聲弦響,四支箭矢從案頂交錯飛過,“嘣嘣嘣嘣”地紮進牆上,聲音低沉、有力,令人魂飛魄散!
好險!淳於薊驚出一聲冷汗!
手中燭早已經滅了,室內一片黑暗。淳於薊胸口還在嘣嘣亂跳著,他一動不敢亂動,半晌後隻到感覺沒有危險了,這才輕輕落地。落地時,還順手牽羊,右手將藏匿在橫梁上的一個銅豆提了下來。
心有餘悸地掏出火石,輕輕打火點燃火燭。凝神靜聽,確信再沒有機關,這才戰戰兢兢地將室內裏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這才揭開銅豆,裏麵竟然是一豆白色的骨灰!他心裏大感晦氣,這肯定是追隨張望的漢人陣亡後,張望便按漢俗留下了骨灰,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其返歸故土,入土為安,不再做孤魂野鬼!
還真有點遊俠情懷,這讓淳於薊對張望這個反賊高看了一眼!
淳於薊又走到案前,抽出劍下壓著的縑帛,隻見上麵寫著, “恭賀閣下取到寶劍,此劍乃凶物,連傷吾一犬二卒,現原物奉還。漢人貪婪,得隴望蜀,豈有盡時?胡酋愚昧,不聽吾言,此戰竇固匹夫未戰已勝。然君勿得意過甚,蔥嶺巍巍,龍沙漫漫,成敗何此一戰哉?他日蔥嶺之西,雪山之巔,定與將軍再分伯仲,此即汝絕命之時!”
縑帛上並無落款,但淳於薊知是張望手筆。他對張望的狂言不屑一顧,來不及細思縑上何意,便藏縑於袖,取劍掛於身側,吹滅火燭,悄然走出屋外。
此時的淳於薊由死刑徒得以軍侯身份報效國家,正豪情滿懷之時,自然不理會張望的絕望之語。他絕想不到的是,命數天定,張望之言竟然在多年後一語成讖,為保護草原信物柱形璽,他果真差點命傷蔥嶺之上!
時候已經差不多了,確定院內再無其他人,淳於薊又返回官署正廳後。這是一座起於高台之上的巨大宮殿式房屋,與伊吾廬城內半地穴式的矮小陰暗房屋完全不同。他躬身屈膝,雙足悄然後蹬,身體扶搖直上,輕聲登上高高的屋頂,慢慢掀開筒瓦,並用劍細心地切開瓦下苫草和蘆葦,輕輕抽出下麵一塊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