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栗終於不再尖叫,幾人的對話她都聽見了。她掙脫甘英的懷抱,見兩行眼淚從伊蘭美麗的臉龐流了下來,便驚叫道,“伊蘭,快放下刀,汝看吾是誰?!”
伊蘭怔怔地看著金栗,她似乎仍在努力地回憶著什麼,又似正做著判斷。金栗又道,“伊蘭,汝看那裏!”金栗指著兩個差點被宰殺的女孩道,“汝兩個婢女,差點為胡狗宰殺,是這兩個漢將救了二女……”
“漢將?”金栗這一聲,救了伊蘭的命。伊蘭怔了一下,她看一眼兩個擺著待宰姿勢的婢女,又看著金栗,臉上現出一點驚喜、優疑,分明已經想起一切。這驚喜神情隻是轉瞬即逝,但手裏的刀還是慢慢挪開了脖頸。
她腦袋裏依然亂成一團,忽然又怒視金栗道,“金栗……難道汝是帶著膻胡來抓吾麼?匈奴人拿蒲類人當狗,汝還投身胡狗,蒲類人真是軟骨頭……哼,算吾看錯了汝……”
金栗一點未惱,卻笑著叱道,“切,汝清醒一下好好看看、聞聞,這兩個怪物身上有沒有膻味?果是胡狗,還會殺掉地上這兩個女魔麼?還說自己向往大漢,王師已經北征,你吾有盼頭了,站在汝麵前的便是二員漢軍大將!”
“漢軍大將……”伊蘭扔下刀騰地站起身來,驚訝地看著甘英、劉奕仁,“王師果真已經北征?汝……果真是漢將?為何如此粗魯,比匈奴人還凶……”
二將抱拳躬身行禮,甘英文縐縐地道,“見過公主,吾二人確是漢軍,不過僅是屯長,不是什麼大將……”
甘英未說完,劉奕仁則抱拳搶著道,“伊蘭公主,末將劉奕仁與甘英現遵大漢軍司馬班超將令,專程前來搭救公主!”
伊蘭麵向劉奕仁躬身還禮,金栗早衝了過去,二女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沉浸在劫後餘生的欣喜中,鼻涕眼淚一大把,把甘英、劉奕仁二人早忘一邊去了。二人隻好查看一下正在昏睡的二女,看來是伊蘭的侍女。隻是巫師香料毒性過重,二女仍在昏睡著。
甘英、劉奕仁用衣裳遮住二女身子,金栗、伊蘭見狀走過來擋在二將身前,為二個侍女鬆了綁,並幫她們穿上衣裳。伊蘭這才又對甘英、劉奕仁鞠了一躬,嘴裏謝道,“謝二位將軍救命之恩,再來晚一會,吾會被唱迷,夜間便會被送去車師前國,再到漠北王庭。二婢則會被剜心、挖肝、食肉……”
此時的氈房外也正發生了一場激烈戰鬥。
原來,呼衍王王妃如遇也耶逃往車師後國途中,派出了兩個女巫和一隊士卒來尋找伊蘭。巫師陷身蒲類海邊數日不得歸,她便又派出一隊共十六騎過山來搜尋,剛出西山穀口,便遭到甘英、劉奕仁麾下二十刑卒淩厲襲擊,最終隻有數騎潰逃西去!
但蒲類海西邊這些南呼衍部村落,雖然被遷徙中的牧主、潰兵害苦了,曾與潰兵打過一仗,甚至包圍並拒絕給巫師們提供食物。但是,當刑卒們與山穀中出來的敵騎大戰之後,他們竟然手持彎刀、弓箭,在黑暗中舉著火把,慢慢地圍攏了上來!
劉奕仁、甘英大驚,迅速令刑卒與國兵們結陣,準備萬不得已衝殺出去!
這些南呼衍部的牧民雖然都是老弱病殘,可他們足足有七八百人樣兒,真打起來,想帶著兩個公主和兩個昏迷的仕女脫離險境並非易事。危急時刻,年幼的金栗卻趁甘英不備,急馳而出,直驅牧民們身前。
甘英腦袋瞬間一片空白,策馬提著環首刀便緊緊跟上。金栗在牧民們陣列前馳行一圈,然後才在馬上用銀鈴般的聲音大聲道:
“南呼衍部眾牧民們聽著,漢朝與單於爭白山,今單於已敗。蒲類國乃大漢屬國,已是蒲類海主人。自今日起,汝等不再是南呼衍部族部民,亦盡為吾蒲類國臣民。吾為蒲類國公主金栗,按王令來尋找鄯善國公主,吾令爾等敞開道路,如執迷不悟,車輪以上男子,盡殺無赦!”
她說完,牧民們僵持了一會,終於有人膽怯了,慢慢地敞開了一條道。甘英、劉奕仁則抓住機會,帶著眾人迅速突圍而出,連夜返回蒲類國。
暴風雪果真如期來臨了,狂風挾著暴雪橫掃疏榆穀!
蒲類國舉國婦女連軸轉兒趕工,傾其所有,連王妃黑稗都整整兩日未合一下眼,終於搶在暴風雪來臨之前,讓別部兩千餘人換上了敷了厚絨棉的禦寒服(注:兩漢時新疆已用亞洲短絨棉織棉衣,而在中原為觀賞作物,名白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