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遺刀還情(1 / 2)

甘英也已經將雪崖上戰場檢查了一遍,整整十一名“牧民”,彎刀、弩箭、短刀、裝牛肉粉脯的牛尿囊,準備齊整,這分明是長途隱秘奔襲而來的北匈奴武裝斥侯。屍首上的傷口都在咽部,多數是一字刀口,也有十字刀口,傷口都十分小巧,僅切斷了氣管或脖側的大血管,足以致命。

這些人分明是突然受到襲擊,雖然奮力反擊,但都是瞬間被淩厲斬殺,打鬥並不十分激烈。甘英與劉奕仁可是竇氏門客中的佼佼者,長期在楊仁、竇戈麾下,殺伐無數。可如此獨到的擊殺技巧,還是令他們心裏生寒,脊梁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此時山坳內的氈房、馬架子、圍欄、草垛已經被烈焰包圍,人站在上風頭山坳邊嶺上都烤得慌。可憐這個小部族數十口人,徐了牛羊被燒死時的慘嚎、哀鳴,再無一一絲動靜,顯然早已在襲擊之前便已被屠殺殆盡!

未等甘英、劉奕仁派人通報班超,肖初月領著十餘巡哨刑卒見山坳內火起,已經趕了過來。不一會兒,班超、淳於薊帶著眾將和霜刺、王妃一起,也急馳而來。天已傍晚,山坳被烈焰、濃煙覆蓋著,甘英稟報了事發經過,班超、淳於薊乘天有亮光,則細細地勘查了戰場。

伊蘭、金栗二女早已嚇傻了,此時撲進黑稗懷裏才發出嚶嚶的哭泣聲。胡焰、蒙榆等四匪一看到對方遺下的護身小彎刀,蒙榆便脫口而出,“弩支刀?!”

弩支刀?弩支城是鄯善國南山(注:即今阿爾金山)下一座邊塞堅城,位於商道要衝。因山中出鐵,故弩支城出產刀劍器械箭矢,是西域南道重要的兵器產地。而弩支刀更是聞名西城,精鐵鍛製,適合馬上劈砍,是羌人最重要的馬戰戰利器。而遺下的這把彎刀,隻有正常彎刀一小半長,屬於護身刀。

既要送給他班超一個人情,又故意遺下一把鄯善國的弩支刀,想說明什麼?班超忽然頓悟,蒲奴單於的目光或已盯上鄯善國?事關重大,班超留下霜刺、胡焰、蒙榆等將善後,自己與淳於薊不敢耽擱,帶著甘英、劉奕仁便趕回蒲類城,同時順道將黑稗、伊蘭、金栗送回王宮。

王宮大殿的房簷上吊著一排尺把長的冰淩柱兒,在燈籠照耀下閃著晶瑩的光芒,可班超等四將卻急得一頭汗水。他們衝進大殿便一齊跪下叩首請罪,班超道,“稟報都尉,末將因輕敵,別部未能保護好伊蘭,致使公主險些被刺,刑卒被殺二人,傷二人……”班超稟報完,甘英則又詳細稟報了事件經過。

竇固、耿忠和長史黃沾三人無一絲震驚、詫異或憤怒之色,顯然他們已經得知蒲類海北發生刺殺事件。漢匈兩國正在交兵,出招折招,你來我往,似乎再正常不過。

別部歸耿忠節製,竇固皺眉沉思,耿忠道,“鄯善國地當西南重地,離漢朝又近。欲離間鄯善國,匈奴人必刺殺伊蘭。伊蘭便不出王宮,彼一樣不會罷手。別部遇襲後保住了伊蘭,甘英、劉奕仁與眾卒便有功。然都尉已令伊蘭不得輕出,別部便當耳旁風,班司馬、淳於薊軍侯便有輕敵之過,念前大功,當處罰俸一年!”

“末將遵令!”班超與淳於薊領罰。功是功過是過,耿忠賞罰分明,可不是說著玩的,第二天堂議時,耿忠又當著全軍將校宣布了這一處罰決定。

竇固召召手,班超等人起身,也一一圍坐到火盆邊,竇固、耿忠、黃沾三人則一一傳看了班超帶來的那把彎刀。這是一把小巧玲瓏的羌刀,刀體呈烏青色,刀體在背部向外彎曲,刀麵布滿精巧的花紋,如行雲流水一般,刀刃鋒利異常。刀鞘、刀柄均為犛牛角製成,上麵填燒琺琅,鑲嵌寶石,沿刀背放血槽刻著“弩支”兩個南山羌字。

“外刺營斥侯近日已探明,呼衍王敗逃燕然山後,萬騎長石舂已越過沙漠,前往車師後國。波紹判斷,石舂必越天山至焉耆國找呼衍獗,單於和呼衍王會有何號令傳給呼衍獗,吾軍不得而知!”

黃沾看一眼班超和淳於薊,口中似乎是無意地說道。他手中又把玩著精巧、鋒利的彎刀,忽然目光炯炯地直視著班超,“斥侯欲刺殺伊蘭,分明是欲離間漢與鄯善國。殺手不露痕跡地斬殺十數刺客,幫了漢軍,這份人情可是夠大的,送這人情的究竟是何人?!”

這話似是責問,更似乎隱隱透露出黃大人的不信任。這令班超脊背湧上陣陣寒意,他瞬間竟然有一股百口難辯之感。竇固領軍之前,黃沾曾是監督北大營五校尉的北軍軍侯,一雙慧眼自然容不得一點沙子。永平五年的太史橋大案,身為北軍軍侯的黃沾不可能未聽到風聲,此時為何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