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黃金飾物,是匈奴人地位的象征,是在長期的征戰和掠奪中得來的,隻有北匈奴貴族、大牧主或萬騎長以上的大將,才會因累累戰功而擁有這些財富。即便尊貴的蒲類城鎮守使不過是一個千騎長,因其是文官無戰功,其夫人僅戴貝殼耳墜,從未見過其戴有金飾。
那時,蒲類國老國王剛剛去世,霜刺剛當上國王不久,曾在蒲類城呼衍王王宮內見過這名高人及其麾下。幾個月後,呼衍王有一次在王宮大宴,霜刺被邀赴宴。席間又見到這些北地高人,為助酒興,其中一人曾當堂空手搏殺一隻白山棕熊!
霜刺道,“這次漢軍征白山前不久,吾有一次與枯且罕在一起飲酒,彼曾無意間說起‘英雄總為女人所累’。枯且罕好淫,連小王拙妻都不放過,小女金栗如不是許配胥皋王子,也早為其淫弄。此時枯且罕出此言,且滿麵愁容,吾便知其又盯上誰家婦人了……”
“果然,凹嶺哈爾罕酋長小女烏日塔年不到三十,極有姿色。兩孫女芳齡十四,粉雕玉琢,未識人事。枯且罕這畜牲盯上人家母女三人,百爪撓心卻不敢下手,因而煩惱不已,倍受煎熬。枯且罕道,‘吾為鎮守使,呼衍曆英雄蓋世,吾視此女定非烏日塔!’吾忙問其故,枯且罕便說出一段典故……”
淳於薊道,“國王莫非也知道呼衍曆來白山了?”
霜刺搖了搖頭道,“吾不知其此時是否在白山?枯且罕曾對吾說過,多年之前,因呼衍曆未完成單於密命,單於便欲在舉國大祭之時,紅祭呼衍曆妻烏日塔。呼衍曆愛妻心切,便偷偷從中原潛回漠北,救出其妻與兩女,並隱姓埋名,藏匿於白山後,這才匆匆返回中原……”
胡焰道,“呼衍曆言‘漢匈相爭,乃國事也,與婦孺無幹’,分明是告訴司馬,讓司馬放其家人一馬。難道果如都尉言,呼衍曆妻女果真隱藏在白山?”
霜刺點點頭道,“今日傍晚在尖山下看到殺人者手法高明,便想起幾日巡視過的凹嶺哈爾罕部族。其閨女嬌美,三子、兩徒附均勇悍之輩,兩個孫女春草般年華。哈爾罕兩口同時病危,大戰之後,此部落竟然一人未逃……”
霜刺說完,目光畏葸,分明有點戰戰兢兢的畏懼樣兒,“記得那一年,木都命吾帶二百名精壯牧民,著甲胄帶兵器至三塘驛之木樓山軍營。那是一座沙漠中之小山,吾原以為是出苦力作役使,沒想到到那山中,卻見已經有車師後國五百精卒。呼衍曆率麾下百十餘人,馬戰這七百精卒,結果七百人盡亡,無一生還!”
“六十人戰七百人?還盡亡?”眾軍侯聞言都詫異地看著霜刺。
霜刺接著說道,“確是百十騎戰七百騎,可憐的是,七百人均被斬殺,血流成河,慘不忍睹……”說著,霜刺痛惜得渾身哆嗦,痛不欲生,“呼衍曆使一對銅球,無數人馬被其砸得粉碎,腦漿血肉濺得到處都是……吾每思起,便夜不敢眠。那二百卒,可是吾親自帶去被殺的……吾有罪啊……嗚嗚……”
說著,這個大胡子塞人竟然嗚嗚哭出聲來。一個胖大的中年男人低沉的哭聲,在大帳內回蕩,令所有人大受震撼。就在此時,王妃帶著兩位公主此時也找了過來,一聽說的是這話,也戰栗著淚流滿麵。眾目睽睽之下,王妃款款走過去,將霜刺的腦袋抱在懷中,似乎是在安慰受驚的小兒。
“嘎嘎嘎——”
淳於薊突然冷笑起來,他是一個從不笑的人,他的笑如魔鬼一般猙獰,那張清秀英俊的臉龐此時比哭還要難看、恐怖。他的笑聲如金屬摩擦一般,淒厲入骨,讓人渾身戰栗。大帳之內包括眾將在內,所有人都被這笑聲弄得渾身都汗毛倒豎,心中寒意頓生!
國王一家早就從甘英、劉奕仁口中知道淳於薊的過往,知道他是個厲鬼一樣的恐怖人物。此時淳於薊這笑聲讓他們想起東掖國被他剮殺的朱寧一族,霜刺忘記哭了,他掙脫王妃的懷抱,瞪眼恐懼地看著淳於薊。而金栗、伊蘭則與王妃緊緊抱在一起,戰戰兢兢地看著淳於薊!
笑聲突然戛然而止,淳於薊驟然冷下臉道,“十年之前,吾與班司馬曾在崤山之下,河水(注:即黃河)之濱,聯手與呼衍曆大戰過一場。是役,呼衍曆手下四名死士、數十名斥侯盡死,呼衍曆則重傷逃遁。一個呼衍曆,國王何故如此懼之,豈不是折吾漢軍威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