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魚邸有危(1 / 2)

此事夜長夢多,班超決定快刀斬亂麻,第二天朝食後便提審烏日塔。

這是個身材修長高挑的北胡女子頭上戴著紅頂穰白絨氈帽,一條長長的發辮拖在腦後。身穿淺綠色棉布無領長袍,交襟左衽,襟口和下擺都繡深色花紋。腰間綠色的寬腰帶,帶扣不是常見的銅質而是玉雕而成。肩上披著淺灰色狼毛披肩,下端飾有毛紗合股而成的流蘇。腳上穿著一雙褐色獸皮長靴,看似平常,可靴麵隱隱露出動物形繡紋。與一身胡婦裝扮不同的是,她分明又長著一付中原婦人麵孔,膚色白晰,秀目哀怨,連胡婦常見的大耳墜都未戴。

“奴奴烏日塔叩見班將軍!”

淳於薊、胡焰、霜刺都大感詫異,這女人今天太反常了,她一改前幾日咄咄善辯神態,顧盼之間分明流露出一股戚戚憐人的小女人之態。尤其是霜刺心情更為複雜,從初到凹嶺見到她起,恭敬、倨傲與小鳥依人,她已經表現出三種完全不同的狀態,讓人無法想象她的真實麵目到底是什麼。此刻或許她從霜刺、淳於薊等將的恭敬表現中已經知道她麵前的男人正是她要找的人,她提起袍角恭敬、優雅地跪伏於案前。

從她進帳至拜完,班超一直冷靜地看著這個女人。單於派她冒名烏日塔,呼衍曆令她伴隨保護進入漢地的兩個小女,他很想搞明白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但隻一麵,他便有點灰心,這女人顯然有備而來,或許提審她隻是浪費時間。但從她幽怨的目光中,似乎又讀懂了一絲無奈、惶恐甚至擔憂,於是班超擺了一下手,“帶呼衍曆兩個小女!”

胡焰便傳令黑稗、伊蘭與金栗將烏日塔帶著兩個小女進帳。

不一會,兩個小女孩來到帳中。見到阿母跪在毯上,她們並沒有趕緊依偎過來,而是躲在金栗與伊蘭身後,雙手緊緊抓著黑稗的衣裾,神態甚至有點戰栗不安。烏日塔見到兩個小女,便提著袍裾不顧一切地膝行至她們身邊,直起身來將兩個女兒緊緊地摟在懷中,一雙淚眼感激地看了一眼班超、霜刺、黑稗,嘴唇歙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這一幕令班超看到了點希望,這女人現在已與呼衍曆兩個小女相依為命。於是,他平靜地道,“汝似乎有話要說,吾隻想知道,呼衍曆機關算盡,說到底不過是想將汝母女三人送到吾手上。烏日塔早為單於血祭,汝究竟是何人,進入漢地又欲何為?要說真話,否則就別說!”

烏日塔轉過身,又膝行過來跪於班超案前,低下頭將她所知道的一切又從頭重說了一遍後道,“請問班將軍欲如何安置吾母女?”

“來人!”班超聽出了,烏日塔還在避重就輕甚至開始討價還價,他站起身,目光直視著她一字一句地道,“讓汝失望了,吾不是將軍,隻是一個假司馬。哼,漢軍別部均為打殺能手,誰都能看出你是死士。吾知死士早年便食秘藥,至死再無痛感,吾懶得動刑,既不願講真話,便把蒲類國牢底坐穿罷!”

王艾、於僮衝進大帳,站到烏日塔身後,便將其拎去帳外。烏日塔不敢失去最後說話機會,她掙紮了一下急叫道,“將軍息怒啊,奴奴有軍情稟報……”

班超擺擺手,王艾、於僮將其放下,烏日塔又低首膝行至班超案前道,“漢軍下蒲類城時,呼衍將軍便在海邊,然未出手相助枯且罕,卻囑吾曰,‘襲疏榆穀者,乃別部班超也。此人乃班彪之後,忠信仁義,不會為難汝母女三人!’還歎息道,‘匈奴人天之驕子,卻屈居漠北苦寒之地。中原沃野萬裏,天何如此不公哉……’”

“說有用的,呼衍曆現藏身何處?”班超聞言,心裏一陣後怕。如單於用呼衍曆防守疏榆穀,而不是去追蹤什麼狗屁柱璽,漢軍別部則必有一番艱苦大戰。

烏日塔頻頻搖著美麗的腦袋,“妾實不知……還是那天晚上,呼衍將軍言彼既答應過單於,此生便定將完成陳命。彼讓吾母子三人隱於海邊,不得擅自逃去燕然山與車師,是專等投班將軍……還說,‘回去難逃一死,不如做大漢降民。如班將軍能容下吾等,便可據實告之下麵的話兒:栗弋賈胡襄助漢軍已令單於恨極,左賢王優留已派死士潛入中原,定要重罰之……’”

“重罰栗弋賈胡?!”班超頓感汗毛倒豎,已經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兒。他騰地從行椅上站了起來,用嚴厲的目光看著這個胡女,厲聲問,“在哪裏罰,是雒陽、河西、還是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