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柯起身稟道,“回稟大使,聞漢軍天山奏捷,小人便帶駝隊自河西趕至伊吾沽貨。本欲再至樓蘭城、驩泥城後便返回河西,不想今日晌前沙暴驟起,吾等倉皇中隻顧著防範風沙,誰知沙暴中忽鑽出無數匪騎,瞬間殺死所有鏢師,並將吾等全部擄來。幸漢使來救啊,否則吾等必死於非命矣!”
這個栗弋賈胡的話令郭恂和中軍眾將豪情在胸腔彌漫,郭恂朗聲道,“剿滅沙匪,維護商隊暢通,本是漢軍份內之事。石堡巨大,溫公可讓商隊俱至堡內歇息!”
溫柯趕緊再次叩謝,“多謝漢使,小人不敢。吾等在圍欄內紮營可也,不好叨擾大使!”
四個小胡姬見著賈胡便戰戰兢兢地擠到堡邊的黑暗中,她們見漢大使與賈胡言語投機,不禁嚇得戰戰兢兢。胡焰見狀便故意道,“這四名胡姬,必是太公在伊吾人市所沽?”
“正是,正是,吾有人契為證……” 溫賈道,“西域物產甚豐,蔥嶺以西各國出產之胡姬是其一。雖然年少,尚未長成,然能歌善舞,體健風騷,淫技出眾,真是讓人靈魂出竅啊。尋常商隊至西域後,一般會販入胡姬。沙漠孤寂,途中可增樂趣。返回河西後,即便玩殘、玩夠了不屑自用,一般都能沽上好價錢……”
“呸!”金栗與伊蘭聞言,實在忍不住了,健壯呸了一聲便扭過頭去,她實在不願意再看到這個猿猴一般粗俗下流、無恥的賈胡一眼。金栗卻暴起斥責道,“無恥賈胡,積點陰德罷,下輩子令汝小女依然生在寶貴人家!”
溫柯受到斥責,不敢辯白。郭恂惱怒地看了金栗一眼,本想教訓她幾句,可見班超、淳於薊與中軍眾將驟然臉若冰霜,溫柯剛才的話確實也上不得台麵,便隻好罷了。
當夜,駝隊宿在石堡,溫柯的人則紮帳宿在圍欄內。
被俘的五名匈奴人,邪惡的淳於薊故意將其交給溫柯的駝隊看管。結果溫柯悄悄命從人挖了深坑,將俘虜先殘忍地割去舌頭、鼻子、耳朵,再剁掉四肢,做成人彘,最後全部活埋進沙子內。等胡焰循著嗚嗚哇哇聲趕去時,匈奴人早已經被沙子埋到脖子,頭上頭皮被小刀劃開,血如噴泉,已經奄奄一息。胡焰怒極,憤憤地抽了溫柯一頓鞭子,“大漢自光武大帝始即不得殺俘,汝找死耶?!”
胡焰和周令巡視了一遍石堡營地,返回稟報俘虜已被處決事。班超歎道,“溫柯為民,不知規矩。數十鏢師被匪屠戮,也是恨極,罷了罷了吧,不知者不罪之。但吾漢軍眾人膽敢殺俘,吾定不容!”
郭恂聞言心裏一陣驚駭,自己剛才“下令”斬殺了幾名俘虜,幸好班超並未深究。倒是金栗幾度張嘴欲告狀揭底,都被伊蘭緊緊捂住她的小嘴,二女撕打一番,金栗終於恨恨作罷。
其實,光武大帝劉秀在征伐天下時,雖然有禁殺俘虜之詔,但漢軍卻並未很好地執行。十年混戰間,軍閥割據,民不聊生,漢軍無餉無糧,隻得允士卒洗劫民間。每下一城,漢軍殺紅了眼的士卒們必抄掠數日。尤其是下成都後,由於大將岑彭、來歙為公孫述先後遣使刺殺,吳漢恨極,便縱兵屠城三日,成都降卒和民眾死傷二十餘萬。
古堡內遍地骷髏,金栗與伊蘭興奮勁過去了,更坐在石凳頂上盤著腿,一動不敢動。恰好甘英與劉奕仁進來,二女粘到情人身邊,這才膽稍大了些。假小子金栗見到甘英便又換了嘴臉,“跟了汝,便讓吾住墳中,吾後悔了,趕緊送吾回蒲類國……”
伊蘭卻撲哧笑了,悄聲道,“漢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汝落其手中,想反悔也晚也……”
“墳?”劉奕仁與甘英聞二女言便頓感好奇,甘英問道,“汝確定這是墳?”
金栗道,“嘖,這都不知,此皆很古很古時代老墳(注;即古墓)。疏榆穀山上、草原上、沙漠中有好多好多這樣的石堆,有的擺成千奇百怪的形狀,有的上築尖頂墳頂。吾小時候父王便告訴吾,這些均是古代部族老墳。”
四人在悄聲說著情話,另一邊的胡焰忽然又發現暗淡的燭光中,石堡傾斜的牆壁上竟然隱隱有著仍勉強能辨別色彩的壁畫,便驚喜地叫道,“司馬,這牆上……莫非有壁畫……”
郭恂、班超聞言,也舉著燭和淳於薊等人一一查看了一遍。
隻見石堡已逐漸沙化,搖搖欲墜,或許要不了幾百年就會消蝕、湮沒在沙海中。但仔細辯認,四麵石壁上打磨而成的壁畫雖然用樸素、誇張的線條,卻能分辨出各種各樣的場景。河川山澤,綠樹成蔭,樓台畫舫,栩栩如生。狩獵、漁獵、耕作、遊牧、祭祀、歌舞、進食、市井、交合,無不帶著奔放之情。尤其是人物,幾乎都是長須高鼻的塞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