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者斧鉞(1 / 2)

突然窗外胡樂聲驟起,原來在官署旁邊的館舍門前,鄯善國的樓蘭鎮守使正在舉行迎接外國使節儀式。館舍是原樓蘭國接待各國使節的地方,樓蘭城吏民、西域各國的商賈們都愛看熱鬧,此時約有數百人佇立在街道邊圍觀迎接使節國禮。

烏雲一般的皂色戰旗出現在北方的街道上,一支馬隊在樓蘭城國兵的前導和護衛之下,正順著街道耀武揚威地馳向館舍門前。身穿胡袍、神態威嚴的男子手持符節策馬緩步走在最前麵,班超知道此人定是北匈奴使節屋賴帶。他的身後,便是一員手提一柄大斧、一身白袍、麵色清秀、威風八麵的武將,定然便是那個膂力過人、地位顯赫的禁庭都尉比離支。而比離支身後,隨行護衛的匈奴士卒都是身穿皮甲、腰懸彎刀、掛著硬弓、騎著蒙古戰馬的勁騎,整整一百三十多騎。這仗勢那裏是出使,分明就是一支小型軍隊。

伴著鼓樂聲,匈奴人已經全部進入館舍,樓蘭城鎮守使麾下的鄯善國兵們已經在官署和館舍外拉起了警戒線。班超與淳於薊會心而笑,屋賴帶步履從容,比離支不可一世,鄯善國兵則如臨大敵,看來咋日晚那六名襲擊者確實是左賢王的人。不愧天下名將,竇固中軍的保密功夫真是了得,焉澠夫人或許到目前為止尚不知漢使團已經身在樓蘭!

離開酒肆,班超帶著眾將如商賈一般,又逛了歌坊、伎館飲花酒,一直流連到傍晚時分才出城逛回客棧。進入客棧前,淳於薊悄聲叮囑眾將,“傳令,勿讓郭使與伊蘭知北虜使團已至!”其實,北匈奴使團耀武揚威進入樓蘭城,想瞞住眾人根本不可能。但郭恂、伊蘭一直未離開客棧,便能瞞一時是一時罷。

或為吸引商賈之故,晚上餔食時,客棧店家進數罍酒,酒香醉人。每席一鑊,鑊中肥牛炮羔已熟,籃中稻粢穱麥,一應俱全,很是豐盛。宴間一眾伎舞女子,胡樂雜戲,很是歡樂。店家如此盛情款待,這動靜已經與討好商賈不相幹。

木屋很薄,本來就不隔音。天黑以後,李同鏢隊的鏢師們一人包了一個千嬌百媚的西域胡姬,客棧院內淫聲不息。這些栗特人與大月氏人一樣,天性離不得女人。李同本來就在伊吾買了七個胡姬欲帶至河西沽出,沙漠宿營時,在寂靜的夜裏,就常常隱隱傳出到胡女們的呻吟聲、輕叫聲。溫柯的駝隊也一樣,他們死裏逃生,此時猶在惡夢之中,或許隻有樓蘭胡姬溫心撫慰才能讓他們短暫忘記苦難。

郭恂是文人,講究早睡早起,此時已經早早睡下。班超與淳於薊、胡焰、蒙榆等將則聚在班超屋中,既對著案上用茶水劃出的樓蘭城商議夜襲,又靜靜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二更時分,周令一身黑衣、一臉苦相的歸來,先無奈地歎息一聲才稟報道,“唉……司馬,館驛內外堤防嚴密,又臨近官署左側,急切難以下手。末將以為,吾使團隱秘來樓蘭,神不知鬼不覺,此時幹脆先行南下,隱伏於沙漠上擇機截殺之!”

“既如此,今夜後半夜即先行南下!”既然在樓蘭城找不到機會下手,班超便斷然下令,“幹脆先隱入驩泥城,就在陀廣伽的眼皮下擊殺匈奴人,逼其離匈附漢!”

夜深後,眾將都已回房安歇,班超獨坐燭下未眠。到樓蘭城已經是第二天,可權魚的人、敦煌郡鄭眾的斥侯、漢軍外刺營波紹手下的斥侯,都沒人和他聯係。匈奴使團已經來樓蘭城,他相信今夜權魚的人必會現身!

胡焰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又鬼鬼祟祟地掩上門,嘻皮笑臉地從懷中取出一物,遞到班超案前,“司馬請笑納。”班超大驚,案上金光閃閃,分明是那把象征至高無上權力的權柄-遠古時代西域王者之王青銅斧鉞!

他驚訝得從坐床上直接蹦了起來,怒叱道,“斷耳老賊,此乃王權象征,汝想害死吾耶?!”

“非也非也,司馬不必驚慌,此非一國之君信物,實乃西域眾王之王者權柄。”胡焰搖頭晃腦地道,“使團南下途中先遭匈奴人截釘,後又偶遇古墓,此物便煌煌煌然驟然麵世。‘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此乃天意昭然也!餘觀當今天下,漢軍眾將、朝中眾臣,能為皇上總署西域者,非司馬不能也!”

“眾王之王?!”班超“啪”地一聲,甩手在胡焰的大腦袋上來了一巴掌,嘴裏鄙夷地斥責道,“汝個斷耳老賊,嘖!到底是不忘沙匪本性,在吾與眾將眼皮底下,汝竟然也能偷得出此斧。汝這是挑著燈籠上茅房--找死(屎),還有什麼能耐,是否再露一手,讓吾班老二再見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