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未雨綢繆(1 / 2)

等法師終於說完,班超直視著大法師,連客套都沒有,“鄯善國中事務,當由王廷署理。鄯善國僧人會欲殺菩達伐摩,僧會事漢使團不過問。匈奴人乃虎狼也,與大漢屬國鄯善國勢不兩立。僧侶雖沙門中人,亦國民也,是國民便當守法。既通敵證據確鑿,僧會按律處置便天經地義!”

劄禮狸碰了個軟釘子,剛時屋時的那份從容已不翼而飛。他坐在案後一時顯得窘迫,光禿禿的腦門上冒出了一坨坨汗珠兒,遮滿麵孔的長須顫動著,穿著黃色綢緞僧袍的腰板僵硬地躬著,那遊離不定、略顯倉皇的眸子再不敢看班超的眼睛。愣了一下,才連連頷首道,“僧會定按律處置惡人,以敬效尤,小僧打擾將軍了!”

“班司馬所言有理!”郭恂在院中蹓躂一圈,又舞了一圈劍,此時手中提著劍正走過班超房門前,聞法師言便站在門前怒道,“吾使團剛到伊循城的那晚,菩達伐摩便欲滅了士芤一族。如此囂張之輩,僧會既欲律條主持公道,何故還要猶豫再三來問吾使團?”

法師見漢大使站在門前臉上帶著慍色,便趕緊起身躬身行禮,又戰戰兢兢地重新表了態,“大使放心,鄯善國僧人會定會當眾處罰僧門敗類,為屯民討回公道。至於刑法麼……當處以極刑!”

“極刑?”郭恂聞言一愣,“什麼刑?”

見大使和眾人都好奇地看著他,法師興奮地道,“獸食、鴉食、穿肛、車裂、火焚、生剮、鋸裂……”一時說得興起,便如數家珍一般,將十八般刑法一一道出,眾人卻聽得毛骨悚然,金栗、伊蘭與眾小胡女則震驚得圓睜著秀目。郭恂是文人,更是聽得魂飛魄散,趕緊擺擺手令其不要再往下說。

雖然快到朝食時間,班超卻未留法師。等法師離開後,郭恂也回自己屋中,由王子陪同朝食。丘庶帶著侍婢們已經抬進朝食,一大籃子噴香的白麵綿餅,一大籃子胡餅(注:即芝麻燒餅),二鬲栗米肉菜羹,三個大木盤內一盤是摻了椒鹽的鹹麵醬,一盤肉炒青菜,一盤鹽醃青瓜。

胡焰走到門前招招手,將兩個侍女、四個小胡女都叫進來朝食。班超與眾將兩人一案,兩個公主一案,小胡女們四人一案,侍婢們將朝食分到各人案上,便侍候眾將進食。眾將一邊進食一邊訓斥甘英、劉奕仁連屋內事都搞不定,弄得伊蘭、金栗真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邊朝食一邊流淚,氣得甘英、劉奕仁幾乎想撞牆,可又不敢發作。

見甘英、劉奕仁兩個愛將被弄得十分鬱悶,班超有點看不下去了,他蘸著鹹醬嚼著綿軟、噴香的粢餅,本想對伊蘭與金栗訓導幾句,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天地間惟一個情字沒人說得清,男女之間,愛便是恨,恨便是愛。甜即是苦,苦便是甜。不在一起時想,在一起便鬧得死死活活。自古恨不可怕,愛才最折磨人,現在這四個小人便正是互相折磨的時候……想到這裏,他輕歎了一聲,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眾人都看著他,伊蘭、金栗覺得給大使添了麻煩,都深深地低下頭。班超邊食邊說道,“當年吾年少無知,拋棄了一塊土得掉渣的石頭。年長後方知其是美玉,於是便苦心相求,費盡心機,甚至不惜下作手段,終於將美玉找回。曆經歲月磨礪,萬年美玉更潤美,吾終生再不會舍之!”

“下作手段?”伊蘭聰慧過人,她已經聽懂了,“司馬莫非是言馮菟夫人事?奕仁給吾講過,吾真想見到夫人哪!”

班超沒理會她的的好奇心,嘴裏骨嘣骨嘣地嚼著清脆的鹽醃青瓜,拿起一塊芝麻胡餅狠咬了一大口,邊慢慢嚼著才若有所思地歎道,“吾是史家之後,讀過太多悲歡離合。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碰見了便是緣分便不要錯過。人海茫茫相見不易別時更不易,不是萬年有緣如何會相識相知?最可惜者莫過經曆千山萬水卻曾經錯過也!”

金栗、伊蘭、甘英、劉奕仁都互相看了一眼,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班超又道,“二位公主是對吾大漢有功之人,如果願意,可以隨甘英、劉奕仁至雒陽成婚。本司馬將親自為汝四人主婚,並在雒陽為汝二家置房舍家當仆婢。可汝二人均漢使團成員哪,大漢需要汝二人留在鄯善國。鄯善都尉新來,勢單力薄,需要汝二人相助,汝二人能聽懂吾之意麼?”

“可是……可是……”伊蘭一聽班超還是要將自己留下,看一眼劉奕仁,欲言又止,手裏拿著綿餅卻忘了吃,小嘴一咧,眼淚便在眼裏打轉,看看就要哭出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