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危急關頭(1 / 2)

夜晚即將來臨,部民們從綠洲各地一一收工返回。放牧的部民則趕著牛羊浩浩蕩蕩地返回鎮子,號子聲、歌聲在綠洲上空回蕩。傍晚的拘愚小城,炊煙嫋嫋,人聲鼎沸,犬吠不絕,麥香醉人。

落日慢慢地隱進地平線,雖然置嗇夫不在,拘愚置還是送來了羊肉、胡餅、蒲桃酒、奶酒和精致的點心等食物。紀欒酋長則帶著長老、部民們,就在使節營地前的空地上點起篝火,擺開數十張雕花胡桌(注:即今桌子)、胡床(注:即無背椅)、繩床(注:即馬紮),準備月下篝火晚宴。

風兒變得稍微涼爽了些。但宿營在綠洲的樹林之內,與沿途其它村莊一樣,夜晚最可怕的是蚊子、小咬等各種飛蟲,防不勝防。它們聞著汗味便繞著人轉悠,一不小心,便會黏到人身上瞬間便會咬出一個雞卵大的疔包,且奇癢無比。篝火熊熊燃燒起來,無數飛蟲從天而降,飛舞著前赴後繼地奮身撲進烈焰之中,火焰中不時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驚心動魄!

月亮已經升起,一輪皎潔的銀盤高掛中天,如水的月光靜靜地灑在眾人身上。小姑與寡婦專注地坐在班超身邊,仰頭向天,亮晶晶的眸子盯著月亮出神。明月萬裏寄相思,或許此時它們在思戀故鄉河西,或許這柔情的月兒,又令它們思念起了戰死在白山之巔的戰友胭脂和小奴!

班超則想起年少時五陵原那一個個醉人的夏夜,他與徐幹、耿恭少年氣盛,非要爭個高低,潑辣的馮菟與阿妹班昭靜靜地觀看月下習武。更忘不了雒陽城那醉人的月色中,他與高貴賢淑的鄧堯在皎潔的月色中漫步雒陽街頭。那些雖然貧窮卻柔情似水的歲月,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再難相忘。四十持節使西域,河畔螢火自相親,這明月、這螢火、這無皎潔的月色,無不勾起他絲絲鄉愁!

“哇,真香……”空氣中彌漫著炙肉的香味,不知誰感歎了一聲,打斷了班超的思緒。

婦人們載歌載舞,篝火晚宴已經開始。此時在一個高挑女子的帶領下,一溜十餘名弱不禁風的年輕胡女,捧來一罐罐噴香的昆侖山小鹿肉,肉香四溢,引人垂涎。獻上鹿肉,又開始舀酒,這些年輕胡女們仿佛恍恍惚惚、搖搖欲墜、弱不禁風的樣兒,在樂師的伴奏下獻上一曲豔情味兒濃鬱的舞蹈,讓明月夜的篝火晚宴變得柔情蜜意!

班超與淳於薊、眾將坐東向正案,酋長與眾長老坐南向側案相陪。月色如水,朦朦朧朧,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衣袂飄飛、歌聲甜美的舞女們身上,趁沒人注意,給班超等人舀酒的高桃胡女背對篝火跪在案前,她未將酒舀入班超爵中,分明是有意地灑到了案上。

所有人都被胡女們變化萬千的舞姿和婉轉飄逸的歌聲吸引,沒人注意這些,班超震驚地看著眼前的胡女。月光下她麵容精致,雲鬢高聳,朦朦朧朧的眸子分明蒙著一層愁緒。她手握羊首漆勺,低首緩緩地從壇中舀出美酒,年輕女子特有的羞澀和嬌憨,尤其是她不象其它年輕胡女紮辮,而是分明紮著一朵飄逸的垂雲髻,令班超如沐甘霖。

看來她已嫁為人婦,這裏未婚女子一般結辮,有的甚至會結很多條。

這美麗垂雲髻令班超的心悸動了一下,原因無他,原來他的夫人馮菟便喜歡紮這個發式,這讓他對眼前這個胡女不禁多看了一眼。一縷淡淡的清香飄進了他的鼻子,這不是酒香,而是一種不知名的花兒的香味,分明是從這個胡女身上飄散出。

難道這便是那個疏勒女?班超心裏苦笑,這怎麼可能,天下便沒有這麼巧的事兒!

月色如水卻朦朦朧朧,這讓班超可以仔細地打量著月光下的這女子。她的秀發閃著光澤,小翹的鼻子,長長的睫毛,清秀脫俗。她穿著素雅的白襦裙衫,露著雪白的脖子和手臂,剪裁得體的凸顯出胸前的脹鼓,清新中便增添了幾分撩人的氣質。尤其是那股淡淡的清香漸漸沁入他的心肺,他像小偷似的又悄然貪楚地吸了幾口。

他走神了,就在此時,似乎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個聲音,聽起來嗲嗲的、軟軟的、甚至酥酥的,而且分明是在呼喚什麼,這不禁令他大驚。他揉了一下腦袋,借機掩飾自己的失態。隻見胡女低著頭舀酒,口中卻分明在用漢話悄聲對班超說道,“大使……大使,勿要聲張……聽吾說話,酒菜有毒……有毒哇……”

篝火熊熊,歌舞聲、鼓樂聲喧嘩,營前空地上氣氛漸至高潮,班超與眾將沒人能聽清她說什麼。

淳於薊也被驚動了,她怪異的神態,讓班超和淳於薊全看在眼中。皎潔的月色下她一雙如水如夢般的秀目分明正盯著班超,隱隱約約露出一顆可愛的小虎牙,嘴裏分明正一字一句地用河西味兒的漢話小聲說道,“大使,勿要聲張,酒菜有毒!有毒……有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