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寺院鍾聲(1 / 2)

晚宴過後,班超與胡焰、班秉換上一身胡服,從虞公殿頂悄然翻到室外,從房頂溜出館舍,來到大街上。於闐城的夜晚彌漫著肮髒、破敗的味道,街道上車馬、行人駱驛不絕,塵土陣陣,街邊的牆角下便躺著露宿街頭的逃荒者。

三人如商賈一般,隨著人流,逛起蕭條的夜市。忽見一團人圍著在巷子拐角處,人叢間傳來打鬥、嘈雜之聲。他們本想繞過去,可忽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便鬼使神差地擠了進去。

原來,街邊圍牆底下躺著一個披頭散發的老人,老人佝僂著腦袋,如一堆亂草一般,懷裏卻死死抱著一個包袱。兩個衣衫襤褸的惡徒手持兩根木棍欲搶奪,一個隻有十一二歲的男孩,手持一柄短刀與兩個惡徒糾纏,就是不令其得手。而圍觀鼓噪的人有數十個,卻無一人伸手相助。

班超一呶嘴,班秉反射性地一勾腿,二個惡徒摔了個狗吃屎。翻身起來,便大罵著撲上來要動手,班秉不得已隻得一人一掌,將二人擊昏!

就在此時,男孩趴在老人身上,“哇”地一聲淒厲地號啕大哭開了,一邊哭還一邊念叨,“二祖父,汝死得好怨哪……嗚嗚嗚……丟下吾一人,這讓吾上哪去找阿兄……”

孩子撕心裂肺地哭著,哭得令圍觀的人心酸。就在此時,巡夜的一隊國兵來了,圍觀的人群一哄而散,國兵們將班超三人緊緊地圍了起來。什長舉著刀對班秉吼道,“站著別動,全部抓起來!”

“噓——”班秉不恥地將過程說了一遍,又將兩個仍昏迷著的惡徒踢到什長麵前。什長令國兵將兩個惡徒捆了起來,對班超等三個身穿幹淨胡服的男子畢恭畢敬。國兵們又將老人用其身下的破氈子包裹起,欲拉到城外埋掉,可男孩淒厲地哭著,瘦小的身子死死撲在老人身上就是不鬆手。什長揮鞭“啪啪啪”十幾鞭,可這個孩子愣是不放開。

胡焰上前,強行將男孩抱了起來,孩子掙紮著,懷中的包袱陡然鬆開,裏麵的東西掉了一地。班超躬身撿起,街道邊人家門楣上燈籠光雖然黯淡,班超還是看清了,原來這竟然是三個胡餅。班超瞬間明白了,老人就為了保護這三塊能保孫兒性命的胡餅,便丟了性命!

國兵們已經將老人屍體搬上車,車上的草席上,已有四五具屍體!

男孩十分狂野,他淒厲嘶啞地哭泣著,胡焰死死地抱著他。情急之時,孩子竟然一口咬住胡焰胳膊,但胡焰不為所動。什長舉起鞭子欲教訓,被胡焰怒視一眼,愣了一下還是放下鞭子。胡焰隻對他輕聲道,“給老人置棺單葬,做好記號,事後可至韓苑領賞。吾是韓苑胡太公,他日吾要給老人燒錢!”

什長再一次愣了一下,竟然躬身向胡焰施禮,然後帶著國兵們怏怏退去。屍體被國兵們拉走了,男孩也不哭了,他呆了傻了一般癡癡地望著國兵們遠去的方向。班秉從懷裏拿出一串五銖錢,悄然塞到孩子懷中,並叮囑道,“去罷孩子,不能讓人知道有錢,拿著買餅吃!”

三人咬牙離開孩子,走了老遠,班超回頭,仍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街道牆邊。他是從苦日子過過來的,雖然於心不忍,可此時此刻,他實在對這一國餓民愛莫能助啊!

來到於闐城東側一座高大的寺院,三人悄悄掩了進去。

“司馬,這是於闐國、莎車國等西南各國僧人會首領、摩釋迪法師的寺院。”胡焰悄聲解釋道。於闐國是胡焰的主場,是他們在西域最主要的存身之地。他在這裏有龐大的產業,在城內也有他們的商號。

這個寺院很安靜,前麵的佛寺內正在做晚課,誦經聲此起彼伏。班秉便留在門後,班超、胡焰二人進入寺院後院。後院更加安靜,這是住持法師的院落,二人剛進入後院,門後一人便躬身施禮,顯然他認出了班超,未加阻攔,嘴裏還輕聲道,“恭迎大使,法師正在房中靜待二位大人!”

遠處的寺院誦經堂內傳出鍾聲、唱經聲,天陰沉沉的,暗淡無光,看不清人的麵容。班超聽得此人聲音很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是何人。

此人未關院門,便帶著二人來到正屋,並趕緊關上門。繼而轉身便跪下行禮,“太華山士卒吸頇,恭迎司馬蒞臨!”

“吸頇?吾說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原來是汝!”班超扶起吸頇,卻見他已淚流滿麵,哭得很傷心,“男子漢,發生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