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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速之客便是昆侖女國的外交使團,他們的到來給動蕩的於闐局勢又增加了新的變數!
蘇毗國的右千騎候濡洄加騎著戰馬,手持符節,帶著十一名隨從組成的蘇毗使團,歪歪扭扭、裝腔作勢、不可一世地來到城門前。城門下,於闐國的吏民、商隊的馬匹、車輛看到這一群奇形怪狀的野人,便如躲瘟疫一般趕緊躲得遠遠的。
使節的到來是先禮後兵,往年昆侖女國開戰前總會派使節來知會!
使節及隨員披著長長的頭發,按照等級,身穿虎、熊、豹、狼等獸皮衣,人人拖著一條馬尾般的長長尾巴,如群獸遊行,耀武揚威。最吸人眼球的是數十頭體形龐大、神態憨厚的白色犛牛,每頭牛駝著兩個沉甸甸的荊條大簍子,卻悠然輕鬆、四平八穩、安步當車。
於闐國輔國侯瞿羅渥在城門下舉行歡迎儀式,瞿羅渥與使節濡洄加互致禮畢,二人並轡緩行進入西城館舍。安頓下來後,濡洄加便在瞿羅渥的陪同下,急匆匆地進入王宮進剛國王,遞交國書。
王國外有戰爭內有旱災,正是內外交困風雨飄搖之時,蘇毗女國獸兵又來湊熱鬧,眾臣義憤填膺,但國王廣德端坐在王座之上,處之若泰。濡洄加手持符節,昂然進入大殿,抱拳並單腳下跪施禮,“蘇毗國右千騎候濡洄加,奉小女王蘇陶耶之命特來求見大王。現有國書在此!”
“大使請起而說話!”廣德頷首還禮道。
瞿羅渥接過國書,雙手呈遞給國王廣德。廣德接過獸皮冊展開,隻瞅了一眼,便驚問道,“戰書?!”
濡洄加緩緩起身,用中氣十足的語調說道,“稟報大王,小候將奉小女王令知會大王:‘秋日馬肥,正用兵時節也。特派使節奉獻白鹽三千斤,求換於闐國壯丁五百人!’”
“嘿嘿——”見廣德麵露不悅,沉吟不語,濡洄加又囂張地補充道,“如於闐不送壯丁也行,秋冬時節再辛苦下山走一趟,自來取可也!”
“放肆!化外小國,不知教化——”左將軍訖耶和右將軍尉遲霸“當浪”一聲抽劍一半,又恨恨地嘣地一聲插回鞘內,尉遲霸怒喝道,“欺人太甚,果不怕於闐大軍斬下汝狗頭並踏平女族麼?!”
“嘿嘿——”濡洄加習慣地訕笑一聲,未理會兩位將軍和各位大臣們的憤怒,“五百嫌多,二百也行啊,不能再少了,真的不能再少了。小女王知於闐國正與莎車國開戰,故不送壯丁亦行,然請轉告漢使團,女王懇請漢使十一月初之前務必至昆侖仙山一行。本使暫回館舍,靜候佳音。告辭!”
說完,濡洄加抱拳行禮後,昂然退出王宮。
昆侖山巔、高原之上,僅出牛羊、青棵,蘇毗國最缺的是麥、栗等食物。但高原之上還是一座無窮無盡的寶藏,那潔白的鹽、黃燦燦的金子,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次隻送白鹽,以往女國使節每次下山,送給於闐國的禮物除了鹽還有黃金。
望著濡洄加昂然離去,尉遲廣德一直隱忍著,就象被人打碎了顆牙齒悄然咽了下去。這樣的冤枉氣每年都要受一兩次,強悍的蘇毗女國對山南各國攻伐、勒索無度,惟對大國於闐還算禮貌,每年都專程派來使者,而且都是“以貨易貨”,給足了麵子。可對精絕、小宛、且末、戎盧、渠勒等小國,則幹脆是明火執仗地攻伐、強擄!
等濡洄加退出大堂,眾臣也都退出後,廣德回到自己的臥房。又推開了屏風後麵隱藏的一扇小房門,裏麵的密室房間夠大,堂中間立著兩個與真人大小一樣、穿著龜茲甲服和莎車甲服的木頭人。關上門,坐於案後越想越氣,便起身摘下牆上的彎刀,對著兩個木頭人“嘣嘣嘣”地砍殺了一頓,直到木屑橫飛,身上出了一身大汗,胸中的火才稍平順了些。
王妃南耶守在臥房內,這是他們夫妻的秘密,不能讓兒女、臣下知道!
弱國無外交,自呼衍獗擊破西城起,於闐國便陷入無邊的苦難之中。不管是麵對莎車和北道諸國,還是昆侖女國,無不受盡屈辱。廣德為了於闐不被分而食之不得不四麵隱忍,委曲求全。他化解怒火的方式,便是一次次地擊殺這兩個代表北匈奴和莎車國的木頭人。
此刻他就將這木人當成了蘇毗女國的使者——那個狂妄的濡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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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毗女族使團到了於闐的消息,遠在皮山州前線的班超當天便收到了廣德的驛報。但他和廣德感受不同,班超並不擔心昆侖女國對於闐國有什麼威脅,相反,他憂心忡忡,心懸到了半空,他判斷寒菸出使蘇毗國之行必然遇到了危險!
漢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九月八日,石亀突然派小校來下了戰書,約定後日——也是九月十日,與於闐國兵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