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下莎車(1 / 2)

尉遲千擅自率軍陷陣,致使於闐軍皮山邊防營陣亡過半,按於闐律是死罪。輔國候尉遲仁、大都尉休莫廣鵛舍不得殺掉一員勇將,但活罪難饒,尉遲千被判處鞭刑一百。旋耶紮羅與剩餘的五百餘騎卒,列陣觀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主將受罰!

見於闐人在懲罰功臣,蒙榆等將怒不可遏,欲上前製止,被淳於薊喝止。尉遲仁、休莫廣鵛正坐在案後親自監刑,班超見到二人後卻既未製止更未替尉遲千說情開脫。

行刑結束,由班超主祭,淳於薊與尉遲仁、休莫廣鵛尉陪祭,受了委屈的尉遲千無怨無悔,帶著他麾下的五百餘殘卒,在營外戈壁上連夜安葬了陣亡士卒。此時夜近三更,月亮從烏雲中露出身影,慘白的月光照著戈壁灘上新增的五百餘座新墳,士卒們悲涕連連,其情慘絕,哀聲慟野!

不能讓悲痛、恐懼毀瘠了這支敢戰之師,淳於薊下令邊防營便在墳場前列隊。班超在火把的照耀下,從頭至尾看了一遍這支新生的隊伍。他們甲服破損,斑駁血漬仍未幹透,三百餘人受輕傷。整個邊防營重傷卒隻有十幾人,正在輜重營搶救。在白天這場激烈的拚殺中,一旦重傷沒幾人能僥幸活下來!

班超走到牙門將旋耶紮羅麵前,他站住了,看著這個稚氣未脫、麵色清秀、甲服上粘滿龜茲人血跡、眼角還掛著淚珠的白袍小將,輕聲問,“汝多大?哪裏人?”

旋耶紮羅抹把眼睛,才抱拳高聲稟報,“稟報漢使,末將十七歲,莎車人!”

“汝師從何人?”班超頷首還禮,不動聲色地問道。

“回稟漢使,末將未拜過師。小時便跟家翁與二祖父習武……”旋耶紮羅實話實說。

莎車國有奇人,班超看著火光照耀下旋耶紮羅清水一般的黑亮眸子,拍拍他的肩膀離開,心裏卻感歎不已。自己十七歲時,正在雒陽城北的邙山上跟左車師傅習藝,常常被恨其不爭的師傅打翻在地。真是英雄出少年,十七歲的旋耶紮羅卻已衝鋒陷陣,所向無敵!

返回隊列之前,班超豪情滿懷地高聲道,“今日一戰,邊防營居功至偉。陣亡士卒,乃於闐好漢、國家脊梁,是勇悍無比的鷲、雕,國民會世代歌頌他們,家人會世代享受他們福澤。本使令:邊防營現改名鷲雕營,由漢使團節製。令尉遲千為主將,旋耶紮羅為副將,均食俸六百石。所有陣亡士卒,由於闐國拔出錢糧牛羊撫恤,家人終生免除賦稅。各屯要抓緊哺食,護理傷員,好好歇息。明日隨吾大軍,直取莎車城!”

“願隨漢使,戰無不勝!”

一支衣衫襤褸、形同乞丐一般的邊防騎卒營,一戰過後,憑軍功,已經成為直屬漢使團的精銳之師。尤其是旋耶紮羅,一個莎車國俘虜,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奴隸,因軍功一躍而成為食俸六百石副將。這驚喜、這震撼,令新生的鷲雕營迅速從失敗的壓抑氣氛中緩了過來,士卒們群情鼎沸,高聲銘誓!

驟聞明日便要取莎車國,連尉遲仁、休莫廣鵛一驚不小,旋即與士卒們齊聲高呼!

第二日朝食後,班超便令莎車國降兵為前軍,浩浩蕩蕩向莎車城進軍。尉遲仁、休莫廣鵛是莎車人的老對手,二人自咋夜起便一直提心吊膽。此時,尉遲仁再也忍不住了,便策馬到班超身邊小聲諫道,“大使,小侯想了一夜,此招太險……險哪,莎車城堅,莎車國兵慣戰,現仍有能戰之兵二萬餘人啊,於闐國、西夜國不足五千人,悉誌無屠詭計多端,如臨陣反戈,後果……不堪設想……”

尉遲仁、休莫廣鵛並不知道莎車國國相安鵲與大都尉悉誌無屠底細,這可是漢使團最高機密,暫時自然不能對他講。班超、淳於薊、胡焰都未回答,蒙榆甕聲甕氣地道,“國侯勿憂,大使已算定,莎車國必降!”

尉遲仁將信將疑,但想想班超能以三千人戰敗名將石亀,並逼降莎車軍萬餘人,還有什麼不可能?又見班超、淳於薊明顯麵帶不悅,於是便不敢再諫!

正如蒙榆所言,大軍穿過西夜國境內進入莎車國之後,沿途十數城無不望風而降,大開城門迎候大軍。數日後大軍即到達墨水河(注:即蔥嶺河)邊,渡船已經被石亀焚燒殆盡。大河寬闊,波浪翻卷,但悉誌無屠無一絲猶豫,便揮動莎車國兵下水泅渡而過。

越過川流不息的蔥嶺河,大軍便再無阻擋,如一股洪流直趨莎車城下。莎車國王齊黎赤著上身縛著自己,將自己裝在牛車上的巨大的刑籠內,與王妃和貴族、百官、百姓,舉著白旗,打開城門,舉國皆降!

此時一直在莎車國監國的強人石亀早已成驚弓之鳥,聞班超率大軍向莎車城進軍,嚇得屁滾尿流,早早便帶數百龜茲殘卒逃向疏勒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