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秅娃兒靜靜坐在一邊,可聽了一會卻如同聽天書,雲裏霧裏的,每個人的說法似乎都有理。巳時過半,班秉推開門進入堂內道,“尕叔,瞿羅渥來報,呈於霸一族九百餘人,已被羈至河邊問斬,國王請漢使派將監刑!”
“不必——”班超抱著臂頭都未抬便道。
紀蒿騰地站了起來,“漢使,吾想……吾得去一趟呈侯府,找帕溫的屍骨,還有……吾的符信和七星劍!”
符信和七星寶劍怎麼成了汝的?班超抬頭看一眼紀蒿,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叮囑道,“早去早回,別忘了午間國王、王妃要舉行慶功禮宴。”
等紀蒿帶著秅娃兒走後,班超又感到一陣納悶。符信她想留便留著罷,也算是個護身符。可劍就不同了,竇融老大人當年說過“得劍即得人”,難道這個無法無天的婦人便是他麾下大將?
淳於薊聽說紀蒿要去找劍,心裏也是一陣納悶。他想起在伊吾廬官署內時張望壓在七星劍下的留言,他記得張望寫的是,“恭賀閣下取到寶劍,此劍乃凶物,連傷吾一犬二卒,現原物奉還。逐鹿西域,成敗非一時也。漢人貪婪,得隴望蜀,他日相會蔥嶺之西,定與將軍再戰雪山之巔!”
想想看,這劍還真是凶物。張望取走此劍,被傷了一犬二卒。呈於霸得此劍,把身家性命都葬送了,一族人正在待斬。班超攜帶此劍,漢使團幸得紀蒿報警才逃過一厄。紀蒿取起走劍,雖遇大禍受到摧殘,卻否極泰來,與司馬重新團聚。或者,此劍對歹人是凶物,對好人便能否極泰來!
“再戰雪山之巔”幾字,淳於薊從未在意。西域四周都是雪山,既來西域,打到雪山之上一點不奇怪。此時的淳於薊,自然想不到多年以後,會有一場生死較量發生在世界的最高點,那個插入雲端的大雪峰之上,他也永遠留在那裏成為永恒!
紀蒿帶著班騶、班秉、陳隱和秅娃兒,在瞿羅渥的陪同下策馬直奔城外約十餘裏的呈侯府。
呈侯府占地足有數百畝,它比一般小國的王城還要氣派,圍牆足有兩丈高丈餘寬,全部由夯土壘成,如城牆一般,異常堅固。莊園內房屋均是木質建築,四角有四座四層的木質高大望樓,莊園外有護城河圍繞,護城河與於闐河相連,碧水潺潺,奔流不息。
護城河外,綠洲一眼望不到頭。於闐真是塊寶地,大旱年餘,秋日下了場透雨便生機勃勃起來。
進入莊園內,隻見迎著大門的便是寬敞的前院,院中主建築為一座高大、莊嚴的高台大殿,這是呈於霸禮賓、宴客的場所。粗大的紅色圓木轅柱頂上雕著張牙舞爪的狼頭,二人都抱不過來,完全由昆侖山巨木築起,氣勢萬千。前院兩側的四座偏院,則是家丁、仆婢所居,以及馬廄、車房、廚房等。
二層院子裏麵分成了七八個小四合院,全部是名貴木材製成的板壁,黃琉璃瓦鋪頂。每一間室內,條案、高案(注:即今桌子)、有背的坐床(注:即今木椅,後文即稱桌、椅)、櫃子等,與中原完全不同。地麵都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高大的床榻、雕屏、榻屏,十分秀麗,與權魚的魚宅擺設類似。
呈府內小四合院足有近二十個,大院子套著小院子,重重疊疊,曲徑通幽,猶如迷宮一般。每一個小院,都通過亭台廻廊相連,各院內假山、花圃、綠樹、翠竹相映成趣,十分精致。
而後院是內眷所居,後院正院主建築為兩座三層木樓,樓後是私家花苑,名瑤池,瑤池西邊穿過兩進小院便是漢苑的後門。瑤池其實就是一座巨大的池塘,足有十幾畝大。瑤池邊長滿垂柳、槐樹,綠蔭覆蓋,間種沙棗、月季、曼陀等花卉,如團團錦繡,爭奇鬥豔。池水中有荷,水與城外河流相通,清澈碧綠。中間是湖心島,上有兩個水榭,亭台樓閣,景色絕佳。
最後邊則呈家私牢,地麵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地下卻別有洞天。紀蒿想起那些可怕的日子,未看一眼便冷冷地下令,“填死!”地下白骨成堆,紀蒿沒有去找帕溫和兩個拘愚姊妹屍骨,根本無從分辨,便讓她們安寧吧!
其後幾日,於闐國兵便按“夫人”令,先在地牢內點燃一堆柴草,然後用沙土將這個萬惡的地牢給死死地填死了。無數妖魔鬼怪和猛獸毒蛇盡被嗆死、或悶殺在其中,成為無數冤魂白骨的陪葬品。
看完一圈,又回到後宅的正院。後宅中間主院內,主建築是一個高台木質大殿,鬥拱飛簷,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國王已經下敕諭,呈家有四座莊園,田地萬畝,牛羊十數萬,所有資財,盡收歸國有,作為漢使團經略西域之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