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阿姊,汝也是王族人,還是國王之後,這可是汝說的……”
“屁話,找打!”說著,又是一陣劈劈啪啪的打屁股聲,十分清脆,“吾是漢使與夫人小女,吾才不是莎車人……嗚嗚,嘖嘖嘖,硌死吾了……”
這熊孩子真能作,柴扉外陳隱抱著劍哭笑不得,盧秀一臉無奈看著他。陳隱推開門,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撅著小小的光腚趴伏草鋪上,秅娃兒顯然手打疼了,一邊籲籲叨叨地訓斥著,一邊嘴裏抽著氣揉著小手。
見陳隱推門進來,她知道壞了,嘴裏還是嚷道,“二祖父汝不準管,這可是吾逮住的仇人……”
“打仇人辦法有很多,未必需脫褲子?”
“沒看那身破狗皮全是土,髒死了,還硌得吾手疼死了……”
“傳夫人令--”陳隱知道說歪理說不服她,便公事公辦地道,“秅娃兒擅自羈押、體罰吏民,違犯漢使軍律。著令羈押秅娃兒,嚴刑處置!”
“什麼?嚴刑?”一聽說是夫人令,秅娃兒還是蔫了,隻得老實就範,撅著嘴跟著陳隱返回營中。
“吾要見夫人,吾不服……”回到營地本還想辯解,硬往紀蒿大帳衝。可紀蒿氣得根本不願搭理她,陳隱直接將她關進帳中,麵壁三日。
顬憐被侍婢洗沐收拾一通後,紀蒿再見到的是一個眉清目秀、身材瘦小、目光畏畏縮縮的小男孩,內向、自卑、膽怯,戰戰兢兢,象女孩一樣羞答答的不敢見人。侍婢已將那一頭亂發洗淨綰成一對羊角一樣的小髻髻,還穿上了秅娃兒的襦衣襦褲。他站到紀蒿身前,手裏揉著繹紅衣襟,小腦袋一直深深地低垂著。
“喲,成了個女娃兒,還蠻秀氣。行啦不要害怕了,以後便跟著吾,給秅娃兒做個伴罷。”紀蒿撫摸著這個孤兒的小腦袋,還親吻了一下那可愛的“羊角”,想想自己的童年,不禁默然歎喟,將這個小身子緊緊地摟在懷中。
紀蒿在莎車城下最後三日,秅娃兒便一直被關著禁閉。
顬憐已經被留在紀蒿身邊,旋耶紮羅專門到城內市上沽來男子小衣讓他換上。可滿營都是帶刀槍的大人,他誰也不認識,又不能總跟著漢使夫人,無處可去,磨磨蹭蹭地又蹭到秅娃兒的禁帳前,便一直蹲在帳門前看護士卒的腳邊。還不時伸著小腦袋,討好地看著帳內坐在行軍榻上生悶氣的秅娃兒一眼。
三天後,昂首挺胸的悉誌無屠和剛剛被解除軟禁的莎車國王齊黎一齊給商尉送行。紀蒿當著莎車國的國王與眾貴族的麵,令顬憐上自己的安車。
這輛元纁安車寬敞、氣派,前疏勒國王兜題真是會享受。垂頭喪氣的齊黎並不認識這個一身灰色幹淨袍裝的小男孩,但貴族中還是有人認出這不正是漏網的司農監後人麼?他們想到了其中意味,不禁暗暗心驚。
漢使夫人當眾收留了司農監貔晟的小孫子,這分明是用無聲的行動告誡莎車王族、百官和吏民:漢使對莎車夠寬宏大度了,如果再行不義妄出什麼幺蛾子,漢使不得已將另立國王!
秅娃兒已經上了紀蒿的安車,車夫恭立一旁侍候,顬憐站在踏腳錦凳上戰戰兢兢地扒在車轅想上車時,秅娃兒卻不讓上了,“這是夫人的車,汝是俘虜,又是臭男人,滾一邊去!”
“阿姊,求汝了,是夫人讓吾上這車的……”顬憐可憐巴巴地頂撞道。
秅娃兒擋在玄纁色的車廂門簾前,“討打,吾說不行就不行,一車女人,汝個臭男人上什麼車,滾開騎馬去!”
“阿姊,吾不會騎馬啊,吾隻會騎驢……”顬憐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嘻嘻,羞死人,還男人,馬都不會騎,總之就是不準上……”秅娃兒咯咯笑出聲來,小手點著顬憐額頭不屑地羞他,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氣中蕩漾。顬憐則深深低下頭,覺得真的無地自容。
紀蒿正與國王、王妃話別,忽聽身後車子旁吵鬧開了,便回首瞅了一眼,秅娃兒嚇得趕緊做了一個鬼臉,刺溜一下將顬憐拉上了車。
從莎車城至無屠國的路上,紀蒿、蠕蠕一直閉眼打盹。其實,在莎車城這十日,她們身處險境,神經一直繃著,又驚又累。秅娃兒與顬憐先坐到廂外車夫身後看風景,飄飛的戰旗,護商隊威武的軍容,令兩人興奮地嘰嘰喳喳說了一路。說累了便鑽進廂內擠坐在一起,蠕蠕故意捏捏秅娃兒紅嘟嘟的小臉問,“聽說汝還體罰顬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