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啊,小小年紀,商尉府鐵血護衛,漢使團南天柱石,怪不得商尉倚仗於汝……”寒菸圍著他轉了一圈,頻頻點頭,突然抽出劍道,“吾比汝大三歲,願陪姊過幾招麼?”
旋耶紮羅目不斜視,“公主金枝玉葉,小將是粗人,不敢魯莽!”
寒菸忽然刁蠻勁上來了,揮劍向旋耶紮羅刺去。要知道寒菸習的可不是權魚兒那樣的花拳繡腿,而是上陣殺敵的真功夫,旋耶紮羅不得已,隻得晃身躲避。連續幾劍,他都左閃右躲,輕鬆便化為無形。寒菸羞怒,便一劍急似一劍越打越動起了真來。旋耶紮羅卻一點不惱,他身輕似燕,翻越騰挪,寒菸的劍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突然,寒菸一組淩厲的劍花,刺、劃、挑、掠,變幻莫測,想罩住旋耶紮羅。可旋耶紮羅卻輕鬆地翻到空中,已上了亭頂,一個漂亮的鴿子翻身,躲避過寒菸的殺招,人已悠然從另一邊落下,到了寒菸的身後。這一手,他是跟班超學的。
別忘了,寒菸手中所持的可不是竹劍,而是一柄重劍,但旋耶紮羅從始至終沒有出劍。麵對寒菸的刁蠻、霸道,這個少年將領一點不惱,又規規矩矩地站在亭下。
“嗨,姊真丟人。在雒陽時,吾跟中原名師、高原高僧習劍多年,吾以自己可以了呢,不如死了算了!”寒菸氣餒了,她插劍入鞘,神情落寞,有點氣急敗壞地嘟囔道。
旋耶紮羅還是嫩了點,未再防備,見狀便上前撫慰道,“公主好身手……”話未說完,寒菸已飛起一腿橫掃過去,旋耶紮羅未及防範,躲閃不及,一下站立不穩,“嘣”地一聲,被掃得結結實實地墩了一個屁股墩!
“到底厲害,令商道上眾匪聞風喪膽,怪不得夫人那麼倚仗汝,本相不是汝對手。”寒菸咯咯咯地嬌笑起來,伸手將旋耶羅拉起,忽口中黯然道,“其實吾好羨慕汝,還有一個阿妹,雖鬼精古怪的,畢竟還有兄妹說說話兒。可吾……”
她抬起腦袋望著湛藍天宇上火紅色的雲團,想起傷心身世,淚水便在眼眶中打著轉兒。她聽紀蒿說過旋耶紮羅的過往,也知道他曾因戰敗被俘而成為於闐國奴隸兵,一族近百人已被莎車王族悄然坑殺殆盡。
旋耶紮羅抬起頭,伸出手象兄長一樣替寒菸拭去淚花,“公主勿要難過,漢使孤旅出西域,雖步步艱難,然雄才大略,終已有南道半壁。你吾同在大使麾下為將,建功立業,家仇國恨得報,該高興啊!”
都是孤兒,心靈相通,寒菸聞言溫順頷首。她看一眼旋耶紮羅說道,“吾一家盡亡於匈奴、龜茲人,吾與堂姊流落西域、中原。吾幸得義翁權大人一家相救,後又得竇老大人、漢使班大人庇護,才得幸存。堂姊為好人收留,後又遇上漢大使。疏勒已複國,吾確實應該高興……”
說著,她又嫣然一笑,害羞道,“吾真脆弱,要有阿弟這身手該多好,讓汝笑話了!”
旋耶紮羅認真地道,“公主不必自輕。小時候吾便恨匈奴人,現在吾長大了,習得一身好武藝,吾定要跟著漢使和夫人,助各國趕走匈奴人。公主不弱,吾知公主在疏勒國實行《墾荒令》、《禁椎令》,鐵腕治政,男子亦不如也!”
兩人越談越投機,有時還激烈爭論幾句。
院中的一幕溫馨景象,屋內的蠕蠕、蒲柳看在眼裏。帶著秅娃兒剛剛進入院門的紀蒿也看在眼裏,怕驚散一對玉人,便躲到一叢竹子後,後幹脆又返回班超的中軍大院去了。秅娃兒則一直躲藏竹後,欣喜地又看了一會才返回昆侖廳,心裏充滿自豪感、成就感。
院內,忽然寒菸坐到亭內石上,眼望著天上的火燒雲,口中卻對旋耶紮羅道,“胡亂打了一頓,吾好渴,堂上有寒瓜!”
院內四角廊簷下都站著低首的侍女們,旋耶紮羅沒有叫別人,卻自己龍行虎步走到廳堂之上。蠕蠕笑著明知故問,“來幹嗎,是阿姊要寒瓜罷?”
蒲柳故意譏道,“沒看出來,原來是盯上左相了,不怕權耜揍汝?”
商尉府計官、屠夫權耜公開追求寒菸,這誰都知道。旋耶紮羅紅著臉,低著頭,不知如何回話。蠕蠕掐了蒲柳一把,努力讓自己麵色如常,又指了指院內。等旋耶紮羅逃也似的跑出廳堂,二女才忍不住笑出聲來。蒲柳伸頭望著院中亭上兩人,感慨道,“真一對金童玉女慕殺人!”
院中亭內,寒菸正手扶怪石望著天上的暮色想著心事,忽然頭也沒掉便伸出手來,旋耶紮羅趕緊小心地遞一塊寒瓜到她手上。寒菸一邊吃一邊道,“汝幫吾想想,漢使團已經離開疏勒國,吾最不放心的便是番辰等幾個大貴族,汝說他們借機敢不敢禍亂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