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旅程(1 / 2)

西城商隊進入峽穀(注:即瓦罕走廊),隊伍拖了數裏長,開始頂風冒雪艱難西行。

河道都已結厚冰,峽穀內寒風呼嘯,暴雪翻卷,極度暴寒。從峽穀入口一直到無雷國的伊姆嶺(注:即今天阿富汗伊什卡西姆鎮),長達千餘裏(注:漢裏,合今四百公裏),商尉府護商隊無法控製所有地方,但商隊卻未遇匪情,一路無阻。

伊姆嶺小城地勢較低,此刻正在寒風中顫抖、哆嗦著,用蕭條和寒冷來迎接於闐商隊。

一座座黃土夯築成的平頂房,依山而建,層層疊疊,錯落起伏,狹窄的臨河街麵看不見一個行人,連一條狗都沒有,人們都躲在洞穴一般的土屋內躲避寒冷,隻有一陣陣狂風挾裹著的白色雪霧在地麵呼嘯奔騰。但狂風中那一絲絲熟悉的牛糞燃燒發出的青草味兒,令鏢師、駝倌們對溫暖的熱炕、美酒和女人充滿向往。

西城商隊的到來,死氣沉沉的小城馬上如夢中醒來,開始在寒冷中忙碌起來。這是漢使團暢通商道後的第一支大商隊,無雷國國王霄聘鬻帶著夫人也敷、國相梁角等重要官員,早早都已經等在伊姆嶺城恭候著。

伊姆嶺小城依河(注:即今噴赤河)而築,河麵上有木橋相通。河東岸歸無雷國,駐守在這裏的是千騎長但甫和他麾下的一千國兵。河西歸大月氏國,駐守在這裏且負責剿匪的是卻胡候儒艮千餘騎。小城雖小,但地當商道,伎坊、客棧、酒肆樣樣俱全。

商隊歇息在河西岸的兩家大客棧內,貨物入庫,牲口入廄,人和畜都受到很好的料理、款待。近五百人的大商隊到來,伎坊、客棧、酒肆生意很快爆棚。無雷國君臣、大月氏國官員都不敢怠慢,隆重宴請了商賈尉遲猼和帳頭朱七,他們可是財大氣粗的於闐國市尉府的公營商賈。

西城商隊在這裏歇息兩天,調理牲口,養精蓄銳。天空暴雪翻卷,地麵積雪過股,可一座座黃土夯築成的平頂房內卻炭火旺盛,火炕溫暖,熱汽蒸騰,鏢師、駝倌們酗酒嫖伎,鬥犬豪賭,盡情享樂。

“鏢頭”淳於薊和田慮一直沒有現身,他們隱秘召見了無雷國國王霄聘鬻和王妃,並從他口中得知,大月氏國已經世代更替,‘王中之王’丘就卻剛剛病逝,王太子閻膏珍繼任國王。

或許由於蔥嶺商道被“匪徒”截斷,國王閻膏珍心裏有鬼,或許有其他原因,大月氏國極其少見地失禮於多國,未派出使者向漢使團和蔥嶺以東各國通報前國王丘就卻的喪訊。

漢使團商尉府的護商隊正在另一條峽穀中剿匪,但主將旋耶紮羅還是來到伊姆嶺,並於夜間在風雪中潛入伊姆嶺,來進見副使淳於薊。

無雷國與大月氏國以伊姆嶺城為界,再向西走,商隊便完全進入大月氏國境內。而從伊姆嶺至大月氏國王治高附城(注:即今阿富汗國首都喀布爾市),峽穀狹窄,兩側山勢險峻,人煙稀少,是張望匪徒最活躍的地區。旋耶紮羅以伊姆嶺為據點,已經多次隱秘深入大月氏國腹地追剿張望,每次都有斬獲,但張望藏匿在雪峰之上,旋耶紮羅無法放手進剿,故而一直未竟全功。

護商營的斥侯已經探明,漢使團在麵臨北道諸國沉重軍事壓力的情況下,仍能兼顧蔥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殲滅大部匪徒,並將張望趕出了蒲犁穀,這大出大月氏國朝野預料,也令其舉國上下大為驚怖。新國王閻膏珍擔心與北匈奴勾連事大白於天下從而開罪大漢,已經與輔王麥格斯發生激烈爭執!

麥格斯是丘就卻臨死時指定的輔王,國政掌握在他的手中。這場宮廷權力角逐,國王閻膏珍難以撼動麥格斯,一怒之下,便離開王治高附城南下,躲進了氣溫相對平和的弗樓沙城(注:即今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白沙瓦市)避寒去了。

旋耶紮羅提供的這情報太重要了,大月氏國內王廷內部激烈爭鬥,說明此時的大月氏上下還不敢明著開罪漢使團,這令淳於薊決定要大打出手,就在麥格斯鼻子底下徹底鏟滅張望匪幫!

兩天後,西城商隊再度啟程,離開軍事重鎮伊姆嶺繼續順著峽穀緩慢西行。

越往西,峽穀商道越險峻難行,百餘裏後即進入更加荒蕪、險峻的區域(注:即今阿富汗國巴達赫尚Badakhshan地區)。這裏的地形東北高西南低,河穀兩側高山林立,北邊大雪山(注:即興都庫什山脈)高懸天宇,似乎搖搖欲墜。

天越來越壞,氣溫越來越低,寒風肆虐,暴雪連綿,四野一片雪霧茫茫。幾丈外便看不見犛牛,商隊行軍變得異常困難。峽穀戈壁上沙礫凍得冰硬,每臨風口,連慣於雪山行軍的犛牛都被吹得搖搖晃晃。

三天後,河穀變得狹窄,最狹窄處不足五十丈(注:約千米,漢丈),兩側高山如刀削一般。有的地段,商道高懸於峽穀邊緣的河坡上,如行走在空中一般,右側是高山,左側便是黑沉沉、深不見底的河穀,稍不小心,便會摔下河穀,萬劫不複。

行軍和宿營變得更加恐怖,犛牛、駱駝、役馬不怕寒冷,再險的路也能戰戰兢兢地行走。鏢師、駝倌們更加艱難,他們裹著厚厚的羊皮襖,戴著狼皮氈帽,臉上、手上和腳上都塗上厚厚的豹膏,但寒冷仍如鈍刀挫割,陣陣灼痛。在難險路段不得不抓著牛駝馬,以防範被風吹走,真是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