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這裏,班超再一次以弱淩強,已經牢牢掌握戰爭的主動權。在寧彌城休整的這十餘日,由淳於薊率領中軍眾將重新精心選擇奴隸兵,將各營補滿至一千三百人以上。兵不在多而在精,其餘俘虜全部分給鄯善國、拘彌國為奴隸。
這十日最大的成果,是灌藉親自帶著工匠改裝了寧彌城中龜茲人的床弩。輜重營中儲藏大量攻城器械,其中便有百十架嶄新的床弩。但北匈奴人技藝差,每個床弩僅能發單箭。灌藉將其改裝後,可一次擊發三支重箭,並將床弩固定在馬車上,前設擋板,成為簡易弩車。
由於時間緊迫,灌藉隻能為每營配備十輛弩車,以提高西域漢軍野戰防守能力。每輛弩車配備三卒,兩匹馬或駝背負重箭。進入沙漠時,弩車還可拆卸後由駝馬背負,十分方便。
整軍完畢,灌藉令鄯善國大都尉陀均伽、拘彌國王貀端子駐守寧彌城,漢使團則率鷲雕營、昆侖屯、漢使營近四千人馬,浩浩蕩蕩地殺向聯軍大營,準備與呼衍獗最後一戰!
呼衍獗已停止攻擊於闐國大營,班超剛安營不久,便接到鄯善國驛吏急馳送來的皇上詔書,班超拆開泥封一看,不禁大喜,便迅速遞給淳於薊。
淳於薊看完,又遞給胡焰,蒙榆等眾將一一傳閱一遍,中軍大帳內迅速被一陣歡呼聲淹沒,眾將熱淚盈眶。其實,劉炟的這份詔書,對溫宿、姑墨大捷隻字未提,連一句勉勵的話都沒有。皇上隻是告知班超,朝廷已令黎幹鎮西屯騎營移屯敦煌,和恭屯田弛刑卒再入伊循城屯田,如此而已。
但在眾將眼裏,這封詔書可不是這麼簡單。
皇上雖然心裏氣還不順,閉關令也未取消,但卻未再勒令漢使團歸國。尤其是徐幹別部移敦煌,和恭屯田弛刑卒再入西域,起碼從心理上漢使團便不再是一旅孤軍。這等於是默許班超漢使團滯留西域,那麼抗旨不歸的陰霾便已一掃而空,班府和眾將舉族都將逃過一死,眾人能不歡欣鼓舞?!
但班超、淳於薊心裏卻十分苦澀,灌藉也未覺多麼高興。玉門關依然不通,西域漢軍仍在水深火熱之中掙紮,此時高興未免太早了點!
就在此時,又有好消息傳來。那十餘黑沙城牧民果真不敢違背尉遲千令,竟然將一萬餘隻羊給迢迢幾百裏給趕到了寧彌城。這讓西域漢軍各營一片歡欣,鷲雕營主將尉遲千感動之餘,一人賞了他們五百錢!
淳於薊派出軍侯華塗為信使,將這重大消息通報給尉遲廣德。並由華塗幫助尉遲仁、休莫廣鵛防守東城,防止呼衍獗垂死掙紮,孤注一擲!
華塗帶著中軍小隊繞過敵營,順利東城,廣德得知皇帝詔書內容,竟然與王妃、眾將激動得淚流滿麵。漢使團再不會走了,他們心中高高懸在空中的一塊石頭隻到這時才算真正地落了地。平時一舉一動都大方得體的王妃南耶,更是喜極而泣,對著華塗三拜而謝,弄得華塗隻得倉皇地代替皇上受禮。
廣德、南耶、尉遲仁、休莫廣鵛置灑款待華塗和中軍眾將,席間廣德感歎道,“大使真神機妙算,此戰雲裏霧裏,吾一直猶在做夢。原以為將要亡國,沒成想稀裏糊塗地,眼看著竟要打勝了。看這架勢,或可捉住呼衍老賊!”
休莫廣鵛對華塗恭敬一揖,“先破黑沙倉,再守寧彌城,末將打了一輩子仗,能想到但也不敢這麼打,漢大使神人也!”
華塗覺得味道有點不對,便趕緊提醒,“大戰之時,未見勝負,切不可大意。呼衍老賊乃善戰之將,軍師令吾轉告國王:這兩日最危險,須防強行破城。頂過這兩日,最晚後日,聯軍必全軍盡出,向莎車國轉進!於闐國兵可尾隨追擊,不可正麵迎戰,此戰令其喪膽不敢再輕犯於闐可也!”
廣德帶著疑問道,“軍師就能斷定彼近兩日一定會逃?”
華塗笑道,“軍師已派斥侯在小河上遊密置死畜,毒其水,彼明後兩日大軍必潰。國王可令大軍全營戒備,馬不卸鞍,人不解甲,龜茲、焉耆人但凡出營,必瘋狂西逃。軍師有令:各營敢擅自正麵出戰者,斬!”
“這陰招……”廣德愣了一下,才笑道,“軍師此計固然是破敵良策,隻不過委瑣了些……也罷,想當年,匈奴人亦用此計對付過漢軍,也算還一報也。”剛說了一半,便又愁開了“隻是……吾國兵盡出,東城、西城僅有老弱,尤其西城或有危……”
“大使亦以為此計委瑣!好漢架不住三泡稀,吾以為能退敵便是好計!”華塗打斷國王,“至於西城,國王勿憂,不會有危。今日晚,漢使團將率各營悄然轉進西城,預先設伏,給呼衍老賊在綠洲邊緣沙漠上先挖好一個埋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