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心難測(1 / 2)

權倌躬身道,“恭賀聖上,驛卒五百裏加急,漢使團於闐大捷,班司馬斬首二千級,擊破龜茲、焉耆兩國聯軍三萬甲騎!”

尚書令鄭弘、尚書仆射李育已經打開泥封,劉炟卻急步上前,親自伸手拿起匣中簡冊。

幾下攤開,隻見班超寫道,“啟奏陛下,乙巳月(注:即四月)初,南呼衍部再度南下。貴人黎繁將龜茲、焉耆兩國萬餘騎犯溫宿、疏勒,都尉呼衍獗提三萬甲騎襲於闐。臣率使團迂回馳援於闐,將於闐、鄯善、拘彌、疏勒、西夜五國兵曆十餘戰,斬首三千餘級,俘千數百,敵中計病亡三千餘人,傷敵無數,餘皆潰逃。吾軍民合計傷亡三千三百餘!”

“西線疏勒國方向慘遭敗績,臣分身無術,疏勒國兵全軍覆沒,吏民傷亡三千餘,田地被毀,顆粒無收。楨中州遭受浩劫,楨中城被屠,州兵、吏民亡三千餘。後蒲犁州、西夜國援軍至,擊退強敵,虜亡二千餘,餘敵逃脫!臣漢使節班超、副使節淳於薊急呈!”

劉炟看完,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口中直抽涼氣。班超的奏章如一幅畫麵,向他展示了波瀾壯闊的西域這場夏季大決戰的整個戰爭進程!

“一戰亡吾萬人,此仇不報,死不瞑目!”於闐方向大勝令他興奮,可疏勒方向“疏勒國兵全軍覆沒”、“楨中城被屠”,兩國吏民傷亡萬餘人,又令年輕的皇帝瞋目切齒、怒火滿胸,眾臣分明看出,聖上捧著簡冊的手在微微顫抖!

雖然代價慘重,但他的使節班超還是戰勝了,而且是大勝,班超的戰報令他振奮!

他將簡冊遞給趙熹,並令眾臣傳閱,自己急步走到牆上掛著的西域縑圖前,整整半晌無語。他難以想象,他更不敢相信,班超身處絕域,虎狼環伺,手中僅有三十餘騎,卻能呼風喚雨,依靠沙海南道三個弱國、窮國,竟然讓北匈奴最強悍的南呼衍部屢屢飲敗,沙海北道數個強國、大國連遭敗績!

望著圖上隴各各郡,他又氣不打一處來。朝廷先派吳棠,後派傅育,兩任護羌校尉與隴右多郡太守、各郡郡兵加起有數萬人,竟然就壓不下羌人反叛勢頭,對比何其強烈。他在心裏忿然怒問,這到底是為什麼?是朕用人不當,還是前方將帥未能用命?!

劉炟在深思時,三公、尚書令和韓棱、郅壽、陳寵等十餘尚書郎也已看完班超奏章,也都一齊趨到圖前。朝廷正在出征前夕,西域漢軍此戰對幾位老宰輔心理上的震撼一點也不比皇帝劉炟少!

趙熹年輕時曾經是馬上悍將,跟隨光武帝劉秀南征北戰,屢建功勳。他以為劉炟此時心情也與眾臣一樣,便手拿銀柄竹杆指著縑圖道,“陛下,班司馬此勝,全因運籌得當!疏勒方向慘勝,於闐方向大勝!北匈奴分兵而擊,疏勒為疑兵,暗襲於闐乃是此戰要旨,此計甚為毒辣。如果班超應對失措則不僅要大敗,且會被逐出西域!”

但他想錯了,劉炟的目光分明看著縑圖上戰火紛飛的隴右!

趙熹顧自道,“班超在疏勒取守勢,在於闐取攻勢。定然取重兵戰寧彌,先斷北虜糧道,一戰而擊其要害,又用精巧妙計是故能勝。奏章有言虜‘病中計亡三千餘’,此即關鍵。呼衍獗部何故會病亡如此多人?此必班超用巧計,否則以龜茲、焉耆強悍甲騎,如何會數千人一齊病亡?”

眾人恍然大悟,但沒人能想明白班超到底用了什麼妙計。牟融道,“太傅所言有理,是施計使其不能戰再痛擊之,故能斬首數千級,俘千數百。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地因勢用謀,此正班超戰無不勝之故也!”

趙熹道,“老臣有一點不明,龜茲、焉耆甲騎乃虎狼之師,悍不畏死。於闐、鄯善、疏勒國兵如群羊,素來不是其對手。班超即便用計,以三萬於闐、鄯善、疏勒、西夜、拘彌國群羊,便如何能勝三萬虎狼之師?天下名將,終是令人深思、費解啊!”

尚書仆射李育道,“此乃因竇氏崇尚狼性,班超又係竇融老將軍傳人,狼將群羊,自然能打敗羊將群狼!”

“非也非也!”牟融頻頻搖首,手捋白須道,“汝不知兵,呼衍獗乃漠北名將,其妻焉澠夫人亦西域強人,此二人可不是羊!”

其實,李育是主戰派,他此言另有其意。試想,如果不是朝廷迎回了戊已校尉、宜禾都尉並罷屯、閉關,呼衍獗怎麼有膽量舉北道諸國千裏南下進攻於闐國、鄯善國?疏勒新敗,處於困境之中的班超又如何渡過難關,再展雄風?!他的話,自然迅速引起共鳴,尚書們紛紛力陳已見,就差主張馳援西域漢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