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對隴右作戰的思考與建言,讓劉炟與趙熹、牟融、鮑昱等重臣大受震動。隻有司空第五倫,自始自終,愁眉緊鎖,臉上透著濃濃的憂慮。
召見已經結束,劉炟讚賞地看著耿恭,“卿所言甚合朕意,卿且回營,抓緊籌備。朕將擇將領軍出征,北軍五校當隨時為國出征!”
耿恭聞言心裏感覺有些心涼,還是鼓足勇氣主動請纓道,“陛下,末將願隨大軍為朝廷出征,定然平息羌亂,必保隴右平安!”
“如此甚好……”劉炟聞言明顯愣了一下,他聽明白耿恭是在自薦,便又問道,“以耿卿看來,朝中眾將誰可為朕執鉞西行?”
這回輪到耿恭愣了一下,劉炟的話再明白不過,他不明白皇帝為何就看不上他,他想都未想便脫口而出道,“皇上,原大司空竇融大人長期鎮服西羌、漠北,關西羌人歸心。大鴻臚固乃竇融大人之侄,素諳邊務,羌胡敬畏之。且竇固大人為漢軍主將,領軍西征不日便可掃平羌患!”
聽了耿恭的話,劉炟返回禦案後坐下,什麼表示都沒有。此時耿恭心裏已經張皇起來,皇上雖然年輕,但卻城府太深,讓他有一股深不見底的感覺。
劉炟略一沉吟便道,“卿且歸北營,朕已有主帥人選!”
耿恭惴惴不安地返回北大營,第二天皇帝的詔書便到了,隻是這封詔書令朝中眾臣與北大營眾將下巴掉了一地。詔書明明白白地寫著,“令中郎將、城門校尉防行車騎將軍事,長水校尉耿恭副之,將北軍五校兵、各郡積射士、胡騎共三萬眾,擇日出隴右平羌!”
詔書一下,滿朝震驚。誰都清楚,馬防雖是名將馬援之子,貴為城門校尉,但為人奢侈,門下賓客眾多,且從未做過封疆大吏,更未統率過三軍出征,劉炟的這一詔令讓很多人費解。國家對外用兵,豈能兒戲!
但上至太傅、三公九卿,下至北營各校尉司馬,朝中各府衙大臣很快便從這份不同尋常的詔令中反過味來!
這一段時間漢宮很平靜,眾臣都以為太後與新皇劉炟母子情深,封賞外戚之爭或已經煙消雲散。誰知劉炟卻一直抓住太後“無功不侯”這句話動心機,這是要讓舅父馬防建功啊。隻要馬防打贏隴右這一仗,封侯便水到渠成,太後即便再強勢也沒有理由阻止!
更厲害的還不僅於此,以此為突破口,太後將徹底失去對朝局的控製!
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皇帝的心機和韌勁,這分明是劍走偏峰。隻是對德高望重的太後而言,劉炟身為兒子這麼做未免太殘酷了些。可掉過頭來想,此事似乎也不能全怪劉炟。曆朝曆代,皇權之爭莫不如此!
唯一讓眾臣稍感欣慰的是,劉炟令漢軍戰神耿恭給馬防做副將,便確保了西征不會有失。此時北大營五校人馬整整八千騎,都是竇固、耿秉精心訓練多年,準備用來埋葬北匈奴的漢軍精銳之師。以這樣一支百戰之師,再編以各郡積射士、南匈奴和鮮卑、烏桓的胡騎,將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戰爭機器,去征伐高原羌人之亂,似乎有點牛刀宰雞的味道。
趙熹、牟融、鮑昱等主戰大臣們憂心忡忡,主和的第五倫等大臣更是如喪考妣,而惟有身為大鴻臚的竇固,卻仿佛置身事外完全不為所動。
詔書已下,全國各郡國的郡兵和南匈奴、鮮卑、烏桓的胡騎已經向長安西郊細柳營集結,箭已在弦,朝中主和大臣已不好再反對,但司空第五倫仍專門上疏反對用兵!
第五倫是主和派、綏靖派之首,曆來反對對外用兵。當西域慘敗、北匈奴犯邊、西羌反叛、南夷暴亂等一係列邊警已經危及帝國存亡,皇帝與眾臣寢食難安、隴右各郡已經陷入動蕩,第五倫的綏靖、安撫政策本已經徹底破產,但劉炟出兵詔令剛下,第五倫便連夜寫好奏章,深夜親自急呈章德殿劉炟書房。
劉炟在章德殿禦書房內閱了他的奏章,隻見上麵寫道,“陛下,老臣愚鈍,以為貴戚可以封侯以使其富貴,然不應委以要職。何者?一旦有錯,繩以法則傷恩,私以親則違憲。今貴戚馬防將率軍西征,臣以為太後恩仁,陛下至孝,恐因些小差錯,而傷及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