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屋子裏的燭火也忽的滅掉了,當真隻剩下他一個了。
不是穿堂風,卻也涼的很。
小侯爺縮了縮脖子看了看天,寒冷最終沒能抵過困倦。
睡到半中間,正是半睡半醒的時候,直覺有人撫上了自己的額頭。許是有些燒起來了,那幾根手指碰觸到的地方冰涼一片,閔照影微微睜眼,“綠蘿……”再睜了睜眼,終於看了個清楚,眼前的人也正看著自己,白衣玉容,臉上淡淡的沒有多餘的神色。
見他醒轉,蕭默然收回手,淡淡地道:“你是想在這裏上藥還是回屋去?”
“……默然。”
“我姓蕭。”蕭默然看了看他,低頭拾起綠蘿留下的藥瓶。
小侯爺的臉上漾起笑,兩眼順勢彎下去,“我當你已經睡了。”
“本是睡了,方才冷姑娘來過。”
“原是這樣,”閔小侯所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又覺得不太對,“你怎麼知道綠蘿姓冷的?”
他怎麼知道的?他一口一個綠姑娘,把綠蘿從繃著一張臉喜到差點笑岔了氣:“什麼綠姑娘,我還紅姑娘呢!”
蕭默然的神色僵了僵,終於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是冷姑娘自己說的。”
閔小侯爺饒有興致地再點點頭,“她是冷青彥的姐姐。”
綠蘿姓冷,是冷青彥的親姐姐。冷青彥在行止苑唱戲登台的時候她也在那裏,做一些打雜的活兒,也是個丫頭,冷青彥入了閔府,因為得罪了張公子,行止苑留不得她,閔照影便好人做到底把她也帶了回去,冷青彥進宮時候,本打算將姐姐一同帶過去,她在閔照影房間門口跪了三天求小侯爺留下她。駙馬進宮的前一晚,綠蘿同冷青彥說過一句話:你的債姐姐替你還,不過冷青彥你要知道,有些東西弄丟了就再也尋不回來了,況且還是自己弄丟的,隻望你真的是得償所願。
話題突然了一點,鋪墊少了一點,蕭默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蹙了蹙眉:“你到底起來不起來?”
閔照影頭也不抬一下,老子當然是不起來,“冷青彥不是我老爹的義子,也不是什麼清還侯府的四少爺。”
“……”
“他是我愛的人。”
“……”
“你不懂的,連我都不懂,”到這一句,聲音倏地就低下去,變成了自說自話,“他怎麼就能說走就走了,他怎麼能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我待他那樣那樣的好……嗬,嗬嗬……”閔小侯就那麼耷拉著腦袋狼狽地坐在苑中的大理石台階上,一抽一搐的笑,直到眼角漸漸染上濕意。
“……”
抬手指了指幾杆橫斜交錯的竹子,“那本是最適合做蕭管的,他非要做扇子,那扇子……他竟然還留著。”
“……”
“他要我原諒他,嗬,原諒……”
“……”
“不要用那種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今日喝的是那種最沒出息的桂花釀,我沒醉。你知道不知道,我初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那麼那麼幹淨的一個人,多看一眼也是歡喜,我知他性子傲不會願意同我回府,所以一直一直就隻是看他唱戲,嗬……誰說的戲如人生,那天……那天他竟然來求我,求我帶他回府,你知道不知道,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現在呢?現在人人把我當個笑話來看,我怎麼不恨,你說我怎麼能不恨!你說他為了什麼,為什麼非要去在意那些有的沒的?我們不是……我們不是很好麼?不是很好麼……”
“……”那些事他本是早就知道大概的,現今聽他自己說來,分明又是另一種光景了。蕭默然蹙著眉就那麼看著地上那個說自己沒醉的人語無倫次地絮叨,臉上說不清是什麼神色,白色的輕紗外衫在風裏輕飄飄地拂動,整個人好看得有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