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指間的琴弦頓一頓,便不去在意。說是他的地方,究竟是在別人府上。原就是沒有家的人,自己的家早在十年前就被一把火燒燼了,既然母親說那一切都是因為他,那就是因為他好了,所以他更應該好好活下去,好去應驗那一句話:好人福壽短,禍害遺千年。
門被徑直推開來,衣衫淩亂的閔照影帶著一陣微涼的風一路磕磕碰碰地撞過來,身後還跟著想拉他又拉不住的綠蘿。走幾步,不偏也不倚剛好倒在蕭默然琴案前,狹長的鳳眼半開半闔,醉眼迷離。忽然伸手拉住上方的一襲繡著天青色流雲暗紋的月白色衣袖,口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總有些人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那是當朝長公主駙馬的名字。
綠蘿望了望蕭默然,麵色如常,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更顯得清清冷冷。再看看好死不死的閔照影,臉上書著“小侯爺,您自求多福吧”一番深意,走出房間時非常善解人意地沒忘記把門帶上。
小侯爺這一回醉的徹底,拉著蕭公子不肯放手,“青彥,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青彥,你知不知道……”
被一個男人說喜歡算不得好事,更壞的是被當作是另一個男人來喜歡。
蕭默然一記掌風過去,本來緊拽著他的情深意重又肝腸寸斷的閔照影被生生打飛了出去,伴同輕微的裂帛聲,小侯爺在地上翻了幾翻才停當,案上的扇子跌落在地上,扇麵撕開了長長一道口子,閔照影手中還緊攥著蕭公子一片衣袖,神色有些茫然。
蕭默然挑眉,瞧這光景,真是思念得很。想起那一日在紫竹苑看到的,不覺有些好笑,既然這樣惦記,身邊又怎麼會有旁的人?
被打的那個酒意正濃渾然不知,非但一點沒有醒過來的覺悟,還繼續念念不忘他的青彥。
一早有小丫鬟過來打掃院子,那會兒她們小侯爺還在蕭公子屋裏睡著,一個神秘兮兮地道:“你聽說沒?”另一個湊過去:“聽說什麼?”一個再道:“就是小侯爺昨兒晚上那事……”另一個捂了嘴吃吃地笑:“那可是全府上下該都知道了,你瞧小侯爺聽到宮裏來人說長公主有喜時候的臉色,那真叫一個難看!”“想來小侯爺對駙馬也真算是長情,可惜……”話未說完便被另一個接去了:“那也未必,要說長情,也不會在駙馬爺才走沒幾個月就帶回了蕭公子……”
一陣推門的聲響後,兩人看著推門出來的蕭默然同時噤了聲。
也不過隔著一扇門而已,該聽見的蕭公子也全聽見了。
綠蘿說過,一般來說閔照影是不會醉的,就算醉了人也是異常的清醒。
綠蘿來時蕭默然正對著幾樹草藥,手指偶爾碰觸一下那些顏色不一的葉片,“蕭公子對這些藥草可真是上心,上回聽那幾個師傅說其中幾株要在南邊材能活下去,沒想都生長得這般好呢。”
“也不是我上心,若是想活下去,總能存活的。”蕭默然轉過身,朝門口望了望,告訴綠蘿:“你們二少爺還沒醒。”
綠蘿看了看天色,竟就睡了將近一天一夜,睡死過去才好些,將手中點心端高些,“這人總是這樣胡鬧慣了,蕭公子別惱他才好,我是給你送晚膳來的,不關小侯爺的事。”
“多謝姑娘。”
“往後不用姑娘姑娘的……”綠蘿的話還沒說全,一柄扇子自門口飛來,堪堪從鬢邊擦過,擾亂了鬢邊幾縷發。
閔照影一手搭在門框,攥著門沿的指節有些泛白,臉上甚至帶了幾分笑,綠蘿卻知道這是風雨欲來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