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孟知年與天一殿必有很深的緣分,但過分的剔透聰明,對他卻未必然是件好事。
還未到得殿外,漢白玉覆道盡頭有等著的侍官通傳:主君今日甚感不適,命不升殿,三才館照常議事,有奏呈者遞往紫微閣。又著孟鴻文大人來後,速往一趟。孟鴻文認出這是皇甫君身邊的親信侍官,謝了句,匆匆去了。
待到時,閣外候著郎中令,一眾侍官神色都緊繃著。事情是這樣的:昨夜晚間皇甫君傳孟家公子到紫微閣說話,旁人也沒看清發生什麼事,主君忽然一聲令下要捉孟知年。外麵立時有值夜侍衛趕到,孟知年也未曾反抗,直接被押下扣在廷尉府了。
孟鴻文一驚非小,又問現時如何,郎中令道:“人已經押住,但主君心有疑惑,正在裏麵和太乙館主簿說話。”
孟鴻文便等著,誰知一等等了兩個多時辰,皇甫九淵好似根本沒想起傳召過他一般,紫微閣的門一直就沒打開。郎中令和其餘侍官也不敢走,就這樣站著等,到快正午的時候,太乙主簿終於出來,什麼也沒說就匆匆告辭離開。接著又有幾名侍從女官被押出,往外去了,都低著頭,也不好隨便探問。沒有傳召,眾人繼續等候,一個多時辰後,閣門終於打開,傳孟太保大人入內。孟鴻文擦了擦額頭的汗,快步走了進去。
十、寒骨
晚些時候,孟知年被帶出廷尉府,暫時關在了內禁宮的一處便殿裏。三才館議著事的大臣們多已有知,竊竊議論個不休。孟鴻文大人稍後出現,麵無表情,嚴肅得像塊木頭,直接往殿所裏去了,再打聽時,聽說太乙館正在忙碌查驗什麼,氣氛凝重,內中不可知聞。
關押孟知年的便殿很偏僻,四周植著密密的銀杏樹,這時葉華如蓋,映得殿前風簷下疏疏落落都是陰影。外麵有侍衛看守著,殿裏隻有孟知年一個人。將近黃昏的時候,傳出些許說話聲,不一會兒有人進來。
潘筠往四周看,沒看到孟知年,這殿所終年無人住的,好似有些陰風陣陣,他喚了兩聲“知年”,聽到裏麵覆落下的床帳裏有點動靜,走過去掀開看,見孟知年向裏躺著,沒蓋被子,不過看起來也不是在睡覺。潘筠坐下來,搖搖他:“你怎麼回事啊?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被主君抓起來了。”
孟知年側過頭來看他一眼,不很憂急,也不驚慌的樣子。隻是有些皺著眉。
潘筠道:“你想想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記得要跟主君說,不行跟你父親說,別一副喪氣的樣子,好像就要認罪了。”
孟知年開口,道:“你在這裏呆多久?”
潘筠略向外看一眼:“外麵的侍衛是我舊部,多呆一會兒沒關係。”
孟知年慢慢坐起來。他這會兒的確莫名著,昨夜想來不過是要和主君說話加用膳,沒怎麼多想地就去了。結果皇甫九淵見到他,神色恍惚著,完全不像素來的情狀,過了一會兒不知如何摟住他就親近起來。皇甫九淵是主君,素來對下屬群臣威嚴有加,對他也不例外,何時有過這等輕薄舉動?孟知年吃驚得快被雷劈死了,心裏立刻反應過來是有詐,但再不反抗即便弄清原委也難說清白了,他可不想給人貼上孌童的標簽,於是猛一用力把皇甫九淵推了出去。想皇甫君平時習武,推一下不打緊,誰知就這樣摔倒在地,接著喊來侍衛把他捉了。
孟知年想著,心裏疑惑,不覺益發皺眉。潘筠見他有些苦惱,沒再多問隻留下陪著。他今日剛剛做完第一件差事,好歹現在正有閑,想起來,略苦笑。
風吹過,銀杏樹葉嘩嘩地響,有不少飄飄蕩蕩地落到裏麵,潘筠去看著那些葉子,正看的時候孟知年道:“主君昨天……看起來很奇怪。多少年不曾納妃,也不見有什麼情人,昨天竟想親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