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記憶裏牢牢地關著成千上萬個童峻,大笑的、憤怒的、溫柔的、冷漠的。
他每天盡心竭力地把他們看守著,不讓他們從心裏逃出來幹擾自己的生活。隻不過這個環境削弱了葉欽心裏的那把鎖,還是讓其中的一個跑了出來。
那時候正是春天,葉欽死乞白賴地求童峻和他一起來鄉下,童峻不來,他又去求了童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發了話:“陪欽兒去玩,忙也一樣,一兩天的耽誤不了你什麼。”
最後葉欽如願以償地拉著童峻坐在了鄉下的池塘邊,一人架著一柄魚竿夜釣。
葉欽從小就會釣魚,他知道怎麼定漂甩杆,也知道怎麼打窩誘魚。
成名之後受環境約束,他有空也隻能去海釣,但他其實還是喜歡坑釣,又尤其喜歡夜釣,因為這樣有更多的野趣,也曾是他有爹娘勝似沒爹娘的童年裏為數不多的一點快樂。
但是童峻不喜歡。
“這才春天……怎麼這麼多蚊子。”不當著外人,童峻沒太多架子,像個孩子一樣不停地抱怨著。
葉欽的注意力都在夜光魚漂上,低聲勸著童峻:“你看著漂嘛,釣上來一條你就覺得好玩了!”
童峻漠然地看了一會兒漂,又忿忿地噴了不少驅蟲液,又過了一會兒就老實了。葉欽一看,他居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那天和今晚有點不一樣,月亮又大又圓,高高地掛在中天,清晰地照出童峻的睡顏。
他的鼻梁是細高的,兩眼之間還有個輕微的凸起,放在一般男人臉上可能會顯得有些女氣了,幸好童峻平日裏目光深邃犀利,彌補了鼻子的過分秀氣,甚至還能襯托出一種冷峻來。
現在他睡著了,銳利的目光被藏了起來,他的麵容就變的溫和了許多,甚至透出一種柔嫩的稚氣。
葉欽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把童峻吻住了。
童峻惺忪地睜眼看了看他,很快就掌握了主導權,翻身把他按在了躺椅上。
葉欽至今還記得微涼的牛津布在他的手肘上摩攃的粗糙感,還有童峻滾燙的雙手。
兩個人正在情最濃處,魚竿上拴的鈴鐺響了,葉欽有些喘不上氣來,但還是低聲哼著:“魚……有魚……”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什麼時候消失的,隻是新奇又驚恐地感覺到童峻把他往水裏推,一邊推一邊喘著粗氣問他:“會不會遊泳?”
葉欽樹袋熊一樣攀在童峻身上,緊抱著他的脖子猛搖頭:“童峻,我怕!別往裏走了,我害怕!”
童峻根本不聽他的,隻是帶著他往水裏走:“怕就別鬆手。”
當水沒到脖子的時候,葉欽一輩子沒那麼害怕過,但是他又隱隱地感到一種要命的快活。
而童峻就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後來葉欽就隻記得水麵上七零八落的月光、叮鈴叮鈴響個不停的魚鈴和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地讓童峻慢一點的哭喊聲。
那個充斥著驅蚊液和魚食氣味的春夜,就像是一場夢。那時候的葉欽並不知道夢裏還有第三個主角。
葉欽從回憶裏奮力地掙脫出來,他抓住了那個不服從管束的童峻,狠狠地推進了記憶的牢籠裏。
一低頭,葉欽才發現身邊的這一片潮濕的土地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童峻”二字,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潦草有的整齊,卻無一例外的深刻。
為什麼想忘掉一個人,就這麼難?就好像越努力就越無力。
葉欽一揚手,樹枝被拋進池塘裏,水花輕濺,砸碎了滿池的細碎星光。
第11章
“葉老師早上好!”林燕飛正在餐廳裏擦桌子,一看見葉欽從房間裏出來,立刻就揚起手對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