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鼻的空氣在臉頰上打了個氣旋。
克勞德抽動鼻翼,睜開眼睛。
費力地從被窩中伸出半截手掌,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潮氣在胸口淤積。
涼意浸透胸腔,他咳嗽兩聲,一股鐵鏽味從喉頭冒出。
克勞德哆嗦起身伸出手掌,手掌沿著唇邊滑動,血腥味緩緩在鼻尖開始蔓延。
赤腳踩在潮濕、冰冷的地麵,將搭在吊床繩結上的外衣快速裹在身上。
涼意順著足跟蔓延,將瘦弱身體中的困意,一點點驅散。
昏暗中,克勞德搖晃著摸到木桌旁。
抄起木桌上的火柴,嚓的一聲劃亮。
微弱的火光下,他生疏地打開馬燈玻璃燈蓋,往下拈了一把不算嶄新的棉線燈芯,隨後用火柴點亮。
嘭~
一束明亮的火苗,在銅製花紋包裹的燈肚中燃起。
溫暖的昏黃光線,瞬間填滿破舊小屋的每一個角落。
突然,他的視線停留在窗台附近。
窗台邊,古樸斑駁的燒瓶中,一個透明人形,在昏黃光線下宛若幽影。
克勞德臉上的表情從驚愕變為慌亂,又從慌亂變成感激,感激中又包含複雜。
他沒有開口,就這樣怔怔的望著端坐在燒瓶中的透明小人。
氣氛,變得沉默起來。
說起來,陸離雖然救了少年一命,但他救人的方式確實讓少年難以理解。
更何況在少年有限的生命中,也並未接觸過猶如瓶中生物這種離奇古怪的事情。
一時間就算心中充滿感激,但人類恐懼未知的天性讓他暫緩了開口的想法。
陸離靜靜的坐在燒瓶裏,並未發聲。
他在等少年開口。
他怕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會讓回歸平靜的少年嚇到。
短暫的沉默後。
克勞德猶豫轉身,走到木門後的盆架,簡單用沾濕的毛巾擦了把臉,長長的吐了口氣。
洗漱完,換上雨靴,扯下門後的破舊鬥篷套在身上,將門後的搖鈴別在腰際,拎起桌上明亮的馬燈,掏出胸口的懷表對了下時間,拉開木門向外走去。
正欲關門的瞬間,他似乎心中有所改變,猶豫神色變得堅定。
跨步來到窗邊,將窗台上的燒瓶小心翼翼地轉動方向,遠離窗縫飄進的黑煙。
然後對著燒瓶中凝聚的透明人影,語氣平靜而真誠。
“謝謝您......”
“燒瓶先生...”
沙啞、低沉的嗓音,通過搖晃的透明精神絲線,反向傳遞到陸離心中。
燒瓶先生?
陸離心頭灑然一笑,默認了這個稱呼。
看來在自己沒有自由的這段時間裏,要和對方一起搭夥了。
他長舒一口氣,淤積的憋悶在這一刻消散。
站起身,微笑著揮手示好。
看向少年的裝扮時,卻又皺起透明眉頭。
他伸出右手,透明精神絲線抖動,傳入少年大腦。
“你打算出門嗎?”
“恩...”
“克勞德是敲窗人...快到約定的時間了!”
敲窗人...
陸離略有所思,疑惑看向少年。
“什麼是敲窗人...”
克勞德沒有隱瞞,很快便將敲窗人這個職業以及周邊的情況講述出來。
原來。
在港口城市索西利亞斯。
東區,也就是克勞德所在的下城區,住著許多碼頭工作的工人。
這些必須早起的人需要固定的時間起床,但又難以負擔售價昂貴的鍾表。
敲窗人這個職業,也就隨之而興起。
相比較動輒幾十金磅的昂貴鍾表,敲窗人每次隻收費1銅便士的叫醒服務,受到了東區人民的熱情歡迎。
少年正是這樣一個敲窗人。
他每天淩晨4點左右起床,簡單洗漱之後,便會攜帶敲窗人的道具—一根帶有金屬彎鉤的竹竿,按照筆記本上記錄的客戶名單,逐一按照名單上約定的時間,用竹竿敲擊客戶的玻璃窗,提醒客戶到了起床的時間。
客戶醒來之後,會站在竹竿敲擊的玻璃後,對他揮手示意。
而後,少年則會繼續叫醒下一家。
如此反複,叫醒的工作會持續到晨起6點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