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改造身體的時候,應該已經知道要限定所有的感知輸入在一定的值域內,否則會令大腦超負荷造成損傷。你們也知道需要利用機器內的溶液流動來模擬荷爾蒙的浮動和人類體內種種典型的化學反應周期性變化,因為當這些浮動沒有了,人的大腦就無法正常地解釋他們接收到的外界刺激,造成情緒和知覺上的混亂。
人腦從某些方麵來說是靈活的,即使部分大腦受傷,其他部分的腦還可以繼續替代受傷的部分工作。但同時人腦也非常固執,非常脆弱。像一塊柔軟的豆腐飄在腦髓液裏,稍微碰撞重了一點都會造成嚴重的傷害。它需要形成自己固有的思維模式,來方便它來理解這個太過複雜混亂的世界,也就是所謂的意識。
可以說,意識是依附於大腦依附於身體的,失去了外界刺激、失去了大腦裏複雜的生物電傳遞係統的支持,意識是空的,是遊離不定的。像一團煙,你把它沒入雲團中,再把它拿出來,拿出來的就不再是之前的那團煙霧了。它裏麵可能已經摻入了它接觸過的一切,根本不可能重新分離。”
章荀在這裏停了停,想讓他話裏的信息滲透入眼前這些人的頭腦中。
那名女工程師輕聲說道,“你是說,如果我們把大腦的意識轉化成數據提取出來,放到雲端,和其他的意識接觸到,再將它下載回原來的人類身體,回去的就並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她皺著眉,搖搖頭,“可是我已經在每一個個體意識的數據外層加了保護殼,在與其他意識對接的時候這層殼會過濾掉大部分的意識雜音,隻傳遞某些特定的信息。”
“你所謂的殼要如何區分識別哪些信息是相關的,哪些不是?人類就連自己在想什麼都無法控製,比如我現在讓你不要去想一隻大象,你能做到嗎?”
不要去想一隻大象,當大象這個詞出現的時候,頭腦裏就已經條件反射般出現了動物的形象。
“意識是黏連不斷的,當你抽出來一個片段,它自然而然地就會帶出其他的相關信息。因為我們的大腦就是這樣記憶和理解它接受到的信息的。你如果硬要過濾,硬要在某些地方切斷這些連接,要麼你會切得太多,導致信息碎片化而失去意義,要麼你會切得太少,導致黏連的意識跟著被傳遞過去。沒有任何一條清楚明確的界限可以定義什麼是相關意識,所以你也不可能創造出一個萬能的’殼’。”章荀凝視著她,能看出她眼中愈發濃重的不確定。
她一定也能猜到升天計劃的失敗原因,但是她想不到方法解決。
“對於意識的影響是無法撤銷的。就像你學會了騎車,你就永遠都會騎車,除非大腦受傷否則不可能忘記如何騎車。當你看了一本書,書中傳達的思想就已經進入了你的意識,你就再也不能回到沒有看過的狀態。”章荀的眼神轉向其他人,“想一想,如果這個意識,遇到了成百上千個其他的意識。它們沒了身體的支撐,相互碰撞融合。所有那些截然不同的思維模式、世界觀價值觀、所有那些潛伏在我們潛意識裏的瘋狂和混亂互相攪在一起。你們覺得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當這些被攪在一起的東西被強行分開再硬塞回原來的身體和頭腦中,又會是什麼結果?”
所有人都有壓抑的原始欲望、不受控的邪惡念頭。但人有大腦,有表達器官,有無數可以將那些念頭壓下去的屏障。但即便如此,即便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