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嚴侃曲著雙腿,雙手環膝,背脊疼著,心頭冷著。淚水濡濕了那條薄被,透過了衣袍,一滴一滴的淚水似冰錐凍傷也刺傷了他的心。聽聞外頭有些聲響,他才舉起手,擦去那兩道淚水。
華琦端著溫熱的清水和乾淨的巾帛進門,將東西放置一旁,輕輕的褪去他的袍子,看到那滿是傷痕的肌膚。他承認,即使是第二次看到,他還是著實嚇了一跳。傷口在清理過後更加明顯了,尤其是樓璟所說的那片已壞死的區塊,是那樣怵目驚心。
華琦鼓起了偌大勇氣,用著顫唞著的雙手清拭那片血跡,途中幾次碰到那不明硬塊,就聽得身前人兒倒抽涼息......那應該是那未拿出的碎瓷,不小心碰著那還未斷裂的神經吧?華琦有些自責,他沒能阻止自己的主上作出這事,對身前的人深感抱歉。
他放輕動作,好不容易才清理乾淨了,而那幾道傷口也更易見了。
嚴侃已是滿額的汗水,幾日的折騰讓他更加憔悴,他隻是撐著坐著便感到相當疲憊,多想雙眼一閉就著麽睡了下去......。
「嚴丞相?」
那聲輕喚讓他再次睜開眼,艱難的轉過頭,「是......?」他勉強發出了聲。
「我將乾淨的袍子放在這裏,您換上吧。嗯......我先......回去了......」縱使他也不想丟他一個人在這兒,但他也不是閒著的呀。
嚴侃點點頭,「謝謝您......」他努力的再擠出幾字,表達謝意。
「沒什麽。」華琦微笑,笑得苦澀,他總還是覺得今日這一切是他的錯,要是自己能阻止君王,嚴侃也不用那麽痛苦了吧?他將淚水忍在心中,想眼前的孩子撐了過來,他沒有理由替他哭泣。「您要好好休息。」華琦轉身便走,終於在掩上房門那一刻,淚水潰堤。
嚴侃換上了乾淨的衣袍,側臥而寢,他盡力想忘卻身體上的疼痛,甩去心中的冰寒,卻是由於過度勞累而睡下。看似睡得安穩,沒像以往皺著眉頭,隻因為昏迷了。
嚴水寒幾日都待在房裏,情緒低落。他縱然擔心著父親,卻害怕與他會麵。
嚴水寒不隻一次出了房,走個兩三步,停在父親房門前......那手卻總是停在門前,沒有勇氣將它推開。他知道父親身上有一半的傷可以歸咎於他,若當初他沒有把東西摔在地上,沒令唐琰把父親放開,或許爹爹今日可以好很多。
嚴水寒這次總算是下定了決心,緩緩的將門給推開了,探出一個小腦袋,查看著房內狀態──爹爹好好的躺在床上,有蓋被子。他鬆了口氣,進了房,將門帶上。嚴水寒爬上床側,伸手探著父親的額際......果然還在燒啊。他用袖子替父親擦了擦汗水,下了床,找大夫去。
敵方入侵丞相府且想拐人的事很快的宮中都知道了,幾日,主戰派和待機派吵得不可開交,華琦也沒時間沉浸在自責中。
「華丞相,您應該也知道,若這幾日不出兵,後頭要找個合理的機會就難了。沒了理由,百姓可會阻擋呀。且皖城太守......下屬可真信他不過,錯失了這次,隻是給對方養精蓄銳的時間。雖說敵方領頭是龔珝,要集結人馬整頓軍隊也需要好段時間,在他們未......」一人擋去華琦的路,滔滔說著。
「華丞相,甭廢話那麽多,禮尚往來!既然他們來襲,我等豈可忍氣吞聲,苟活下去?!」一聽也知道是哪位沒頭腦的武夫在叫著。
華琦的耳朵疼著,腦袋暈著。就因為他在此地站了莫約幾刻,造成了要到晚上等君王發現他未回房在來將他救回去。
一人一人接踵而至,將他鎖在那個小小的轉角,你一言我一語的吵著──華琦還未說到半句。
是這樣的,當初在早朝上討論的時候,眾人恭恭敬敬的跪在下頭等著君王做主,結果因唐琰一句「華卿,您覺得呢?」眾人的矛頭便皆指向他。
這絕對是公報私仇......。華琦想著,那天回到房中,他厲聲問著自己的君王為何要這樣回答?結果主上回了他一個萬分無辜的眼神,說:「我做決定你會罵我是昏君呀。」由此可知,君王果真還是想要出兵的。